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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在这种时候抛下你不管,但是……”

“但是你怕你大姐。”曼春冷冷地看着他,“不要以为我是个被你蒙在鼓里的小姑娘。那日你不告而别,我就去问叔父,他什么也不说,我就自己查。对,我们俩家上一辈是有过节有误会,但我们是无辜的呀。”

“那你想我怎样?”

“你同你大姐把话说清楚。而我会在这里等你,等你学成回来。”

“我会同我大姐说清楚,但你真的要留在这里?”

“说到底,你还是介意我爸爸和叔叔当年做的事。”

“当年的事,我们谁也说不清楚了。”明楼不晓得她这句话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几分试探,犹豫片刻,背过身谨慎道。

“那你为什么要我离开南京,去投奔我外公我舅舅?你知道他们在我父母的葬礼上是什么嘴脸?他们还记得死的是他们的女儿我的妈妈么?对,我叔叔就算有千种万种不好,可只有他一个人站出来说‘我哥哥嫂嫂还有一个女儿’,就他一个人还记得我。什么厂子铺子我是一概不计较,旁的人也就不把我放在心上。可就他一个人记得是替我看着,说将来还给我。你现在叫我离开南京,去找我外公,只是因为你们那些当年说不清的事猜忌我叔叔……”

“曼春,我确实不知道这几天你家具体发生了什么。”明楼越听越不对,转过身来打断了她的话,“我之所以建议你去找你外公,是因为你舅舅家有个小姑娘和你一般年纪,我想着会宽慰你。而老师……你也晓得老师有姨太太,你年纪小,我不想叫你在这样的旧家庭里成长。”他不想叫曼春知道他对汪芙蕖的用心,斟酌语句道。只是说到后头,确是真心存了为她好的心思。

曼春听他说得在理,平静了一些:“我叔父是有一些小节问题,但是他真的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俩家一定有误会。等、等过了这一阵,我们叫你大姐我叔父坐下来谈谈好不好,把话说开兴许就好了。你去留学,我可以等你回来。”

明楼却只是沉默着。

她曾经这样爱他的沉稳和安静,如今却愤恨起来。忽然像发了疯一样使劲将他推走,叫他滚,叫他再也不要回来,叫他干脆丢下她一个人。然而明楼被她推走后,她又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回去宿舍里还没坐下来,国强就说起他家里来过电话找他。跑去楼下公共电话那里往回打,是阿诚接的电话,叫他立即赶回家,说完就挂了,显然是悄悄接的电话。明楼以为出了什么事,二话没说往车站跑。

赶回家去,连明台都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气氛凝重得压人窒息。明楼这几日来回在沪宁之间奔波,又汪曼春汪芙蕖两头演戏,早已是身心俱疲。进门看见桌上一张租车合同和两张船票,什么也不想说,只是看了一眼明镜,默默地往小祠堂去了,进门跪下的时候反倒觉得轻松些。

明镜问什么,他应什么。租车合同是他签的,他是去过银楼,他预备着带曼春离开上海,他就是放不下这个人。他想叫大姐把曼春同汪家分开看,换个环境她或许不会如汪家其他人那样。

这是明镜第一次对明楼动家法。

最后浑身是血地昏过去,他听见有人跑进来,把他撑起来,跌跌撞撞地弄到房间去。然后陷入更深的昏睡。

见着大姐气急败坏地回来,叫他把书房钥匙交出来,阿诚心中一凛,前几日他拾旧书的时候,在一本明楼常看的《沧浪诗话》里找一张大面额的汇票,数字叫他吓了一跳。出票人是宝庆银楼,他觉得奇怪,却不敢告诉大姐,心里想着或许同前几日来家里的汪小姐有关。怕大姐说大哥,就把汇票起来,等明楼回来当面问他。

如今大姐叫他开书房门,他一时间僵在那边,末了被催了三四遍,只能把钥匙交出去。明镜素来尊重弟弟们,从来没有这样生气地在他们不在的时候翻他们的东西。她把所有抽屉都打开,箱子,柜子,终于叫她翻到租车合同,和两张去由上海去香港的船票。整个人气得发抖,阿诚和明台上去劝她,她也不发一言,坐在沙发上,如同一个冰窖。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按着苏医生的指示,给他除下沾血的衬衫。口袋里似乎装着什么,抽出来是一条已经染了血的并蒂莲花手绢。他登时明白肯定是汪小姐送的。虽然对这段感情几乎一无所知,却莫名其妙地生出恨意来,绵绵不绝地。恨她忽然出现,恨她连累得大哥变成这样。他心底升起一个念头:将它扯碎了烧掉!又想大哥在衬衣口袋里,一定十分珍视,便又折好放在了桌上。

许是伤口的问题,明楼一直发着烧,却咬紧了牙关不肯说一句话,叫他看得难过,等苏医生走了,才忍不住哭。总觉得自己长大了,也是这家里的一个男子汉,可偏偏此刻如此得无能为力。他无法了解这中间的曲折,无法叫明镜消气,便是代他生这一场病挨这一顿打也不行。

汪曼春是夜里到的。她到的时候,外头下着大雨。明楼走了,她便后悔起来,后悔不该耍脾气叫他走,后悔自己当同他说“愿意离开这里”。什么外公家舅舅家叔父家,他想叫自己去哪里都好。跑去他宿舍找他,却听说他已经回了上海,又一路追回上海来。

到明家的时候,不让进去,她就在雨里等着。明家的灯亮了一宿,她也就在雨里等了一宿。最后等到明镜将那块染了血的手帕绞碎了丢出来。

碎了九片,她跪在大雨里一片片找回来的拼起来的。

她只望见血,晓得是谁的。仿佛这天地间所有的雨水都是血红的,还带着血腥气。

明家乌沉沉的门关上了。她感到自己的青春也被关上了门。

明镜从门厅折回来,见阿诚站在门边,目有不忍之意。

“怎么?”

“那手帕大哥随身带着,只怕……”他第一次质疑起明镜来。

明镜心里有千言万语想骂明楼,却又想到他正在楼上发着烧,便不提,只径自走回小祠堂去。

这一夜,谁都没有睡好。

白天开董事会的时候,冯先生说明楼也快研究生毕业了,早当移交那些产业给明楼。明镜本也有这样的意思,叫他做些正经事分神,不要一心系在汪曼春身上也是好的,便去找明堂准备一些相关的文件,转让一些工厂与铺面。谁料明堂提醒她,银行那边的朋友提过这个冯敬恩最近与汪家过从甚密,叫她留神这些转让,不如暂缓。明镜存了这个心思,恰巧明堂的太太回来了,见两人气氛有些凝重,便打趣说起在宝庆银楼里瞧见明楼,问说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好事将近。明镜当即知道不对。明家是银楼的老客户,打个电话一问便知不是去挑珠宝,倒是用珠宝换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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