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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跑过来的这段时间里就已经浑身僵硬,单眼眼罩落在一边,露出深凹的眼眶。

裴无念抓着另一把剑跟着落到井底,深深嵌入青石砖的云山被轻而易举地拔了出来,剑锋毫发无损,在井底有些暗的烛光下寒光流转,仍旧熠熠生辉。

裴无念皱眉看着地上的尸体,微恼道,“他动作太快,没来得及阻止。”

“嗯。”宋雪桥举起老头被贯穿的那只手,四指指甲都是乌青色,其中中指的指甲盖已经消失,只剩下一片殷红的血肉。

“来不及送到嘴里,居然中剑后还有力气把指甲弹到口中,啧,太狠了。”宋雪桥丢了那只手,下了结论。

裴无念扫视了一下井底,看到佛龛处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那个白衣少年仍旧半死不活地躺着,但眉毛已经皱了起来,眼珠在眼皮底下轻轻转动,证明他还活着。

没等裴无念发问,宋雪桥便自觉道,“峨嵋的一个小孩,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带他去一趟医馆比较好。”

裴无念却走过去,扬手就解开了少年额上草草缠着的绷带,宋雪桥疑道,“怎么了?”

“不是他。”裴无念仔细地看了看伤口,“还有一个人。”

宋雪桥一怔,“你是说...那老头还有个同伙?”

裴无念点点头。

现在他们全部都在井下,如果还有一个人,那个人突然回来,他们......但他看了看裴无念一派从容的表情和那把写满傲气的云山剑,又稍稍定心道,“何解?”

“你看看这一把剑的来头。”裴无念丢过那把从老头手中缴来的软剑。

“老头所有招式都是贪欢楼的万绛染霜,虽已练至顶重,但被云山逼到极限的时候,也就来来回回几个招式在对付,这把软剑在那几个招式下,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伤口应当是和云山一样的直剑所伤。”

宋雪桥扬手一接,转了转剑柄,奇道,“这是个什么剑?”

玲珑山庄剑术所涉颇广,重剑轻剑软剑短剑都在其中,故他很快判定,这把剑很妙,剑身与剑柄所合之处可以转动,轻轻一施力,便如同拨浪鼓一般,红光流动,可算璀璨。

唯一可惜的是,要说好剑,大抵也是十年前的好剑了,因为上面一排鲨齿已经锈蚀,一摸一把土黄色的铁锈。

宋雪桥摸了两把鲨齿,突然脸色一冷,沉声道,“莫云霄还真跟丁墨白有一腿。”

老头的软剑,竟是燕山道人生前又一品,半玄月。

另一人虽不是手执半玄月,但也跟燕山道人脱不了关系,与这个名字搭上关系的,绝不会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

裴无念默默蹲下背起少年,“我们还是先走吧,另一人现在不在王府,说明还有其他据点,峨嵋这个...有些不太妙。”

宋雪桥赞同的点头,刚将软剑别到身后,突然张了张口,略带迟疑的看了看他。

裴无念狐疑道,“怎么了?”

宋雪桥摇了摇头,向来只见他高岭之花,人人景仰,哪曾见他卑躬屈膝地背过人?宋大公子心下顿时有些过意不去,谄媚道,“要不我来!我皮糙肉厚!”

少年在裴无念背上突然一个抽动,竟十分配合地咯出一口血,尽数落在肩头一片月白的外衫上,裴无念竟也没有嫌弃,深色的眸子垂下,低声道,“你对自己的轻功未太自信了些。”

说罢,飞身跃出井口。

宋雪桥旋即明白其意,笑着抓住两把剑,匆匆跟上。

少年咯了一路的血,咳得一张本就雪白的脸更是煞白,看得人心惊,裴无念也相当自觉,只飞檐走壁,绝不落地,生怕吓到路上的人。

好在洛阳夜市也出了名,医馆临近子时还没关门,两人加一个伤号进去时,大夫正在给一人上药,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见他们进来,单片眼镜儿下亮光一闪,便用一只沾了血的手指指边上的一只藤台,意思很明显,让他们呆到一边儿候着。

裴无念将人放下后,便低头玩着云山,宋雪桥又探了探少年的脉息,一口气吐这么多血,实在是不像惊吓过度的症状,但他不是公孙清宴,一脉数人寿命,摸着那平稳毫无异状的脉搏,只得乖乖坐到一侧,玩那把半玄月。

大夫送了前一个病人出门,将一张银票揉成团飞入柜台上的一只纸篓子里,这才去看那个少年,哼道,“老夫最烦的就是这种年轻人不知分寸的打打杀杀。”

还是个有个性的大夫,估摸着当他们互相切磋才搞成这样。

无奈长剑在手,不能假装自己是路过的,宋雪桥只得陪笑脸,“劳烦您给看看,是我们不小心。”

大夫也不搭理他,自顾自伤药包扎少年额前的创口,又取针在他脸上扎了七八个穴道,半晌才松了一口气般哼道,“不过你们还算懂事,最后一下略有势。”

宋雪桥猛然睁大了眼,“势?”

大夫却又钻回了柜台,噼里啪啦地翻箱倒柜,“最后他这脑门上一剑刺过来,往外偏了!这孩子体弱,一吓就吓成了这样!要是你们不知分寸刺进去,哼!”

这个哼哼得意味深长,宋雪桥心里头疑云却又多了一团。

大夫举着一只瓷瓶出来,推了推自己的单片眼镜儿,也不哼了,直直盯着裴无念,“那位少爷,您的手也要上药。”

宋雪桥直接站了起来,惊道,“什么?!”

裴无念也受了伤?

“伤人者必自伤。”大夫不等他反应,麻利地掀开裴无念广袖下的手,一道将近一尺的口子露了出来,血肉外翻,上还沾着点铁锈,在一只白皙的手上分外显眼。

“我说你们啊!!懂不懂爱护爱护自己的小命儿!”大夫只看了一眼,便发了怒。

裴无念被大夫吼得一怔,难得乖顺的让大夫将药粉在伤口上抹了一通。

宋雪桥已经快将自己的嘴巴咬成兔子三瓣嘴,他向来粗心大意,居然真以为裴无念是无往不胜的神了,居然还厚颜无耻的任凭他把人一路背回来......

他此刻也顾不得考虑那老头子何等本事能伤得了裴无念。

只是略微有些歉意。

裴无念略略抬起头,有些心虚地朝他一笑,“没事,小伤。”

“小伤?!”大夫绷带用力一缠,裴无念眉头立马一皱,但没缩回手。

大夫气道,“这伤口上还有铁锈!这么深,马上化脓破伤风!感染完了整个手别说拿剑,拿筷子都麻烦!......”

宋雪桥自然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等两人抓了药,付帐离开药铺时,那个大夫还在止不住的朝他们一顿数落和唠叨。

这回宋雪桥主动地背起了少年,回了酒楼,人都已经睡了,只剩那个接待他们的小伙计还撑着下巴,一磕一磕地坐在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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