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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叹息。难得起了几分传承衣钵的心思,可徒弟竟是个一心学刀的。

也罢,学刀学剑又有何区别?

不过是将一份不甘不服不肯消磨的执念付与手中之物,然后拼尽全力斩下那一式而已。

借秋日一缕阳,借山泉一缕凉,借天地一寸方。

秋月白长身而立,难得严肃道:“今日之誓说与山鬼听,既不问身份,亦不问来处。兵本无不同,只因御其之人不同而异,用兵之人当知非兵御人,而是人御兵。此后闯荡江湖,为善为恶,皆在人心。只当问你一句可愿拜我为师,做我徒弟?”

凌霄既觉荒唐,又觉心安。对眼前人分明一无所知,可偏偏便不由自主的想要将自己交给他。他想,就这样吧,本就是苟且偷生的一只蝼蚁命,随人可践踏,最差也不过如此。

眼前人分明那样坦荡,坦荡到他连多犹豫一秒都觉得是浪。

“我愿拜您为师,浩荡乾坤,不违初心。”

第三章

剑走轻灵,刀走勇猛。

剑法是风,刀法是洪。

秋月白出身武学世家,自幼习剑,七岁小成,达到“实剑剑境”。虽稚却锐,剑出寒光,得心应手,形到剑到。十四岁扬名,达到“剑气剑境”。化有为无,气潜于鞘,人即为剑。

也是那年,骄纵的少年拐了同门师兄去闯荡江湖三千里。这一闯就是三年,尝遍江湖险恶,见惯人心沟壑,方知剑招剑式只是武学入门,能够让人处于不败之地的不只是妙无双的剑法,而是风浪沉浮仍处明境的心。

他亦曾博览天下武学,不管小徒弟学刀、学戟还是学鞭,他都可以教,但能够教的只有绝妙的招式罢了。

秋月白心中明了,这个小徒弟定然是所背负着什么,这片深山困不住少年人。只是个人有个人的造化,何必忧于眼下。相逢是缘分,结作师徒是际遇,于他、于凌霄,都是如此。

晴空有孤雁过,秋日的天格外清爽。

秋月白啃着红彤彤的野果,酸的咝咝抽气,山果多汁,沿着他苍白修长的手指流下一道道红。他浑不在意,啃完将果核随意一丢,在衣摆上蹭了蹭手,这才舔着被汁水染红的唇,道:“刀法再如何出神入化,不外乎是砍、撩、刺、截、拦、崩、斩、抹、带、缠。而刀之利,利在砍。只这一个“砍”便大有学问在其中。”

凌霄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顺便推开秋月白递过来的野果。

秋月白见凌霄不接,干脆又送到自己嘴里,他嗜酸,乐意摘些酸溜溜的山果当零嘴,没事啃着玩打发时间。凌霄也好奇跟着咬过一个,只一口就被酸的受不住,再也不肯接了。

“看好了啊。”秋月白弯腰在地上摸索到一根枯枝,随意掰去上面的枝桠,留下光秃秃的棍。

这便是“刀”了。

山中最不缺就是树,秋月白寻了一颗一臂环抱的树木,掂了掂手中的树枝,对准那树横砍下。

枝斜向前为砍,这一式下去,起初凌霄并未看出什么不同。

但是就在那一砍挥出刹那,秋月白的手背与臂浑成一线,秋叶忽的平地起,搅弄清风紧三分!无人能看清那一式的速度,只见残影一道朝桦树扑去。枯枝对桦树,无端有种飞蛾扑火的决绝,凌霄连呼吸都跟着滞了一瞬。

“刀”过,只听轰然一声,桦树倾倒。

凌霄久久无言。

秋月白甩了甩胳膊,舒展一下,摇头道:“这便是最简单的砍了。”

对于这个所谓最简单,任谁都不敢苟同。

“若想学刀,便先从砍开始。”秋月白将手中枝递给凌霄,又道:“何时以枝断树,何时算是学会了。”

枝是枯枝,不知道落在地上多久了,看起来有种颤颤巍巍的脆弱。可就是这样脆弱的东西,在秋月白手里有了撼树的惊人力量。

这如何能够做到?凌霄心中如是想。

“有何做不到。”秋月白似明徒儿心中所思,一手按住凌霄毛茸茸的头顶,捋了两把:“绳锯木断,滴水石穿,多的是不可思议之事。摘叶飞花亦能杀人,岂不是一样的道理。”

凌霄听罢,道:“我当如何做?”

秋月白拍了拍他略显瘦弱的肩头:“日砍三万,要求唯有一个,每一次都要竭尽全力。”

凌霄没有说行或是不行,但手中枯枝已经朝是桦树砍去。

枝叶飘零,少年脸上是稚嫩的坚毅。

飞鸟归,天色暮,夕阳余晖不再……

秋月白溜达了半座山头才回去找被自己放养的徒弟,他本以为少年早已嫌枯燥负气撂了摊子,或是力竭在歇息。熟料还不等走进,就听见枯枝砍树声,一声接一声。

他自是听得出这每一砍都是少年的全力,丝毫没有懈怠偷懒的意思。

咔嚓一声,枯枝折断,汗水顺着少年的额头淌下,他弯下腰双手撑膝,大口大口喘粗气。须臾,又从地上捡了一根枯枝继续朝桦树砍去……

秋月白静静听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天还亮着吗?”

最后一缕余晖随着这句话一并消失在乌压压的重山后。

“天黑了。”

“回去吧。”秋月白冲他招手。

凌霄摇了摇头,又想到他看不见,开口道:“九千七百三。”

秋月白先是一怔,随即噗嗤笑出声来。

徒弟认真的样子真是可爱,哪怕看不见,也能叫人猜得出那挂满汗水的小脸上是一副多么执拗的神情。

“砍了九千七百三?今日是从正午开始的,又是头一天,这个数已是了不得。”秋月白道。

凌霄手中不停,眨了眨眼,抖落睫毛上的汗珠,轻声道:“不,是还剩九千七百三。”

这回轮到秋月白哑口无言,他见过太多有天赋的人,便是他自己当年也是顶着天纵英才、惊才绝艳、根骨清奇的名头被人一通乱吹。却不曾想这个白捡的便宜徒弟竟是如此习武奇才,当真是拾到宝贝了。

秋月白不开口,凌霄不停手。

师徒二人站在渐深的夜幕里,耳边只有枯枝砍树的飒飒声,枯枝断,再拾新。深秋的寒月笼在身,仿若一层薄光,裹挟几分清冷。

又是熟悉的咔嚓一声,枯枝再折。随后是少年身体砸在地上的闷响……

凌霄胸口剧烈起伏,汗水蒙了双眼,湿透了松松绑起的长发,天边月也跟着朦朦胧胧,万千细碎的星子像是洒落在一个大棋盘,光怪陆离。三万砍,不少一次。他双肩痛的麻木,浑身上下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像是溺了水的破沙袋,只能认命的往下沉。

一只手臂抄过他腿弯,凌霄浑身一轻,整个人离开地面。

“回去吧。”秋月白的声音比月色温柔,他一手环过凌霄肩头,稳稳将徒弟抱起。

凌霄别扭的抻着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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