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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雪花飘下来,将眼前的一切都化作蒙蒙的灰色,映在他手中的信纸上,让那些文字都变得模糊起来。这撇捺行列拆分开来,在他眼前饶了又绕,渐渐化作一些个丑怪样子,仔细看去,每一个缝隙都夹着一张大大的笑脸,咧着巨大的嘴巴,倒有着说不出的讥讽与悲哀。这笑脸越看越像谭贱人,姜玄忍不住想起他在那通电话里对自己洋洋得意的展示着与陈林的默契,不由得心生怨怼,将这薄薄两页纸抖得哗啦作响,勉强忍住心神后定睛一看,那笑容又化成一张哀伤的哭脸,分明是陈林的一张脸,带着怜悯地盯着他,眼睛里噙着泪水,却并不落下来,转眼间他又神色平静、面容冷峻,从那平面中伸出手来推开姜玄,一指贴在他唇间,肌肤冰冷冷地、语气也沁着寒气,只说:“我对你好失望。”话音刚落,又变做他自己的面庞,像是发了高热一般,涕泗横流狼狈不止。姜玄心中大恸,伸手捂住双眼,再难看下去。过了一会,他强自镇定了神,想要将这幻象赶出脑海中去,便撑着走到书房去。地上还有一摞没有整理好的书本,姜玄蹲下身去,将书本排列整齐,又将手中的信纸叠好,塞回那书本之中。将书架理好,又把地上拾了,取了抹布再擦过地板和拖鞋底,又冲了个澡,心情才稍有平复。屋里整齐干净,姜玄赤着脚站在地上,见地上瓷砖光亮得几乎能照见他的身影,想想自己大约是这屋里唯一脏的见底的东西,心中哂笑自己一番,这才稍有缓解,不似刚刚痴狂。

冷静下来后,他见时间尚早,便到厨房烧了热水,又挤了半杯柠檬汁、切了几片去皮的苹果,合着红茶一起泡了壶热乎乎的柠檬果茶。陈林最近爱上喝这些酸甜的东西,但姜玄不许他常喝红茶,倒是一直约束着他,奈何今天他心中有意讨好陈林些,一举一动自然都从他的爱好出发,全不在乎健康与否。他做完这些,才端了杯热水坐在沙发上,用手捧着喝了几口,身体里才仿佛终于热了些。

阳台的门被他开了道缝,冷风不断吹进来,姜玄却只静静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又像是意识飘散在了空中,不住发着呆。就这样,他裹着毛毯不觉沉沉睡去,连接送陈林的闹钟都忘了打开。

此刻陈林站在他面前,姜玄才终于感觉到意识回了身体,不像起初那样游荡在外、浑浑噩噩。他转头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竟已暮色四合,窗外的天空都显出一种靛蓝的色泽来,空中有些雪花做成的迷雾,夹着不知哪里飘出来的烟四下飞舞。室内光洁如新,就连电视的边沿都黑得发亮。他转头看向屋里,从书房门口的窄缝中窥探进去,那铁艺书架上的书本整整齐齐、半点灰尘都无,他脑子里转了转圈,猛然分不清一下午的劳作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他愣了一愣,伸手去接陈林手上的袋子,嘟囔着说:“我忘了。把拖鞋洗了之后就躺下了……”他的手很热,贴着陈林的手腕,要将他的胳膊都灼伤了。陈林隐约感觉到有点不对,摸了摸姜玄的额头,又低头将他的拖鞋踢到他脚边,说道:“把鞋穿上,别光脚在屋里。”姜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却也还是听了他的话,嘟囔道:“我把鞋底擦了,还没干呢吧……”

陈林摸着他的额头有点热,将他扯到身前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问他:“你什么时候躺下的?”他的手上还带着点寒气,倒是把姜玄拍醒了,他低下头来,陈林看到他眼睛里有些红色的血丝,心里一跳,伸手到他后背上摸了一把。姜玄被他的手冻得缩瑟了一下,陈林倒是没在乎摸到的一手汗,只问他:“你是不是冻感冒了?”姜玄眨眨眼,陈林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骂道:“傻了吧你?大冬天睡觉开窗户?”姜玄冲他尴尬的笑了笑,这笑容着实很假,像个脱了毛的癞皮狗不顾一切地凑上去讨好。他这个可怜兮兮的模样倒是着实戳中了陈林心上那点同情心,进而对他毫无办法了。

陈林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养个男朋友还不如养条狗省心,心里这么吐槽了两句,却还是从柜子里掏出一个体温计来,回身把姜玄的上衣扒了塞到他腋下,指着他说:“你夹着,我去给你找点药。”他说完就趿拉着拖鞋要往里屋跑,姜玄一把把他拽回来,喊住他说:“不一定是感冒啊,先量着,你别着急。”他此刻已从刚才的茫然中恢复了过来,见陈林急得像个老蜜蜂似的来回飞转,不由得心中一热,扯住陈林的手臂低声说:“别着急。先把外套脱了。”姜玄说着,像个神雕似的夹着一边胳膊,拉着陈林的手要给他脱外套,陈林实在有些烦他,将他搡到一边去,嘴里嘟囔着:“甭添乱,你坐那坐着去……”但腿脚却不由得跟着姜玄一道坐下来。陈林将毛毯盖在姜玄腿上,又着急去看他的体温计,一双手在他胳膊上划来划去,姜玄刚刚睡醒,下面自然有些受不住,只好抓了他的手腕,笑着说:“林林,你去给我倒点水喝,行不行?”陈林白他一眼,这才起身去了厨房。姜玄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他仍有些云里雾里,分不清先前究竟是做梦还是现实,可一见陈林,心底里又忍不住想要冲他笑一笑,见他这样关怀自己,不由得血液都好像解了冻,在他身体里流畅地游走了起来。

他起身向着厨房走去,听见陈林在里面乒乒乓乓挪着水壶和电插头,他将温度计取了出来,打眼一看,恰好37度6。这体温不算高也不算低,姜玄想大概是自己发了汗又吹了冷风的缘故。正搜肠刮肚地想词来安慰陈林,却见他转过身来,举着水壶对自己说:“你泡了水果茶?我给你喝点这个吧,一会儿吃粥火锅,这个酸甜的刚好配在一起。”

姜玄看着他脸上不自觉挂上的喜色,不禁低低“啊”了一声。陈林给他倒了杯果茶端过来,捏着他的胳膊问他:“多少度?”姜玄勉强柔声道:“三十七度六。”陈林皱眉嗔怪他:“你看,就是你非得开窗户。家里有地暖也不行啊,感冒了吧!”姜玄苦笑一声,伸手捏了捏陈林的耳垂,他的耳垂有些凉,贴在他手指间,倒让姜玄心中清明了不少。他不着痕迹地退开一点,对陈林说:“是,都怪我。”

六十(下2)

晚饭按照陈林的安排吃毋米粥火锅。这样的锅子配海鲜最好吃,小金送来的海产里有鸟贝、元贝、生蚝、竹节虾,还有一些龙虾。那些龙虾个头倒是要比饭店中常见的差不了多少,陈林用盐醋水泡过之后直接砍了多余的腿,又叫姜玄拿了剪刀递给他,他顺着虾壳剪开,用细小的铁勺慢慢将囊抠挖松动,接着用剪刀挑了出来。他拾完胃囊,又将虾翻转了身体,扯着尾翼拧断,用勺柄将里面的肠子勾出来。这虾个头很大,肠子也十足的长,陈林扯在手里,恶心得皱了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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