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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一章

甬长潮湿的地下通道里,雨水“滴答”,“滴答”汇成一条脉流,沿进台阶流进下水道里。深处,散发着荧光的广告牌下有块还算干净的地盘,却被几个酣睡的流浪汉给早早占据。墙角处靠着一个抱吉他的人,神情慵懒,手上轻挑着琴弦,脚边摆了个盒子,里面装着几个硬币。

灯箱里散射出鸭黄色的荧光,使得昏暗的地下通道更显冷清、凄凉。

此时,转角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皮鞋溅着水踏在地上,声音显得很是突兀。流浪歌手仍是闭着眼睛,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慢慢哼唱着早已练习过无数遍的曲子。

“乌溜溜的黑眼珠,是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仓乱的脚步似乎随着歌声缓缓放慢,流浪歌手有些意外,微微睁开了眼角。黑暗之中走出一个撑着黑伞的人。看不清年龄和模样,不过估摸这身形,应该是个男人。

打伞人停驻在他面前,伞沿压得极低。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撑伞的手微微抬起,雨水顺着伞边滴落,帘后出现一个高个男子。只是黑暗之中,样子依旧模糊。

浓厚又纯粹的黑色中只有个亮红的火星。他嘴里叼了个烟蒂,烟丝已经烧完,此刻正饶有趣味地翻着烟头。卷进嘴里,再翻出来。往前翻的时候,脑袋往左偏着;往后翻的时候,脑袋又偏向右边。来回几次,终于是一个不小心,火星儿溅到舌苔上了,才捂着嘴拿下快烧到屁股的烟蒂,按在边上垃圾桶上熄灭,顺便把打火机一起丢了进去。

他缩着瞳孔仿佛遁入了某种状态,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慢悠悠地摸出钱包,往盒子里放了些零钱,自嘲似地拍了拍脑袋,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流浪歌手虽觉得莫名其妙,却依旧礼貌地对着他点头道谢。他同样是报以一笑,转身离去。在迈上台阶时,还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两眼。最终是拔腿往前,消失在拐角处。

过这么个通道的时间,雨已经停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合拢了伞。

月光下浮现出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寸头短发,目光如炬,高个挺拔,浑身紧紧裹在黑长风衣中。他掏出手机,翻出最近通话的第一个拨了出去……

几秒钟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个声音。

他把伞夹在臂弯,不紧不慢地应着:“嗯……嗯……我到了……二楼大厅吗?好……马上到。”

凌晨三点的江北机场,零散的几架飞机起起落落。现下正值飞行淡季,四周也不复往日那般拥堵。黑漆似墨的乌云如洪荒猛兽般吞噬了月亮,周围一片沉寂,路灯的光亮打到远方,拽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几架晚点的飞机飞入云层,一头扎进了黑暗之中,转眼不见了踪迹。伴随着呼呼而来的引擎声,又冒出几个小小的光点。

他返头把伞也扔了,小跑着迈入了机场大厅。刚过了安检,就马不停蹄地上了二楼候机室。转头一扫,抬眼便瞥见那边的一个中年男子,快步到男人面前,道了句“师傅”。

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杂志,吸了吸鼻子,闻到他身上那股刺鼻的味道,忍不住皱眉道:“不是让你戒了吗?怎么又抽上了?”

年轻人一阵哂笑:“抽得少,过几天就戒了。”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可奈何,看样子这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劝导了。他瞅了瞅手上的表后道:“还不算晚,先进去吧。”

年轻人搓着手,缩了缩脖子,躲进高领毛衣里。中年男子关心道:“紧张吗?”他老实回答:“不紧张,就是有点冷。”

“护照和签证没忘吧?”

“带着呢。”

两人拾好东西,一前一后前往登机口。贵宾通道口前也只有寥寥几人。中年男人走到前面,把两人的登记牌和证件递上去。一大一小的两人。一个年轻英俊,模样端着;一个温文尔雅,成熟稳重。

安检员不多看了两眼,瞅着证件的时候,才发现两人不是父子关系。

年轻的那个叫楚忆。中年男子姓陈,名鹿白。

安检员双手奉还登机牌和证件,带着标准的机械似的问候语道。

“先生,祝您旅途愉快。”

两人话不多说,接回了证件就迈步走了。这次师傅催得很急,楚忆是在睡梦里被电话吵醒,急急忙忙地给家里报了个信儿,匆促得连行礼都没拾就赶往机场,不用办托运,自然快得很。两人顺势过了边检,轻车熟路地经过几道程序,刚好机场的播报声响起,终于在登机口关闭的最后几秒赶上了。又马不停蹄地被送上飞机,总算没有耽搁行程。

头舱的位置还算宽阔,楚忆躺在椅背上,眼神跃向窗外。

夜晚的航班并没有风景一说,机场的启动道很长,直直地深入远方的夜色之中。透过小窗户,只能看见地面上的一点小光亮,大部分时间都还被云层遮挡了。飞机冲进一片乌云,楚忆从窗户玻璃上看见自己的眼睛,红红的像是被火燎过一样。

陈鹿白一抬手正对上乘务员的眼神,轻轻地一招,服务员立刻过来蹲下,笑着问道:“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他要了条毯子给楚忆搭上,看着徒弟望着手里的登机牌出神。

“先睡会儿吧,还有十多个小时呢。”

楚忆看着登机牌的目的地美国旧金山,实在是有些意外。

半夜被唤醒,连东西都不让拾,就来赶乘飞机。也没问师傅说要去哪儿,迷迷糊糊就上了这去往地球另一边的飞机。他的脑子都有些昏昏沉沉,混乱无章。在座椅上翻动了半天,也没进那入定的状态。楚忆终于耐不住那份好奇,转头问道:“师傅,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陈鹿白专注地盯着手里的报纸,头也没抬地说:“一个老朋友,说他那边需要帮忙。”

“怎么催得这么紧?”

陈鹿白无言,同样也是满脑子疑惑。心里暗道,按理说老何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什么大场面、烂摊子没见过。可那通跨洋电话里,他可是明显听出了对方的焦急和惶恐。

对于这点,陈鹿白摇了摇头,并未做太多猜测,只安慰徒弟,“或许是什么亲近的人得病了吧。”

楚忆的目光飘到机舱顶部,恍然间转过头来,追问道:“我们管的这块,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吧。”

“听他说,好像是个大麻烦。”

楚忆没再继续穷追不舍地追问了。陈鹿白并未表露太多,楚忆自己也明白其中道理,师傅这种人所谓的大麻烦,就一定不简单。陈鹿白安慰了他一句“我们也只是去走个过场”之后,楚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便没了下文。

思绪逐渐飘得远远的,楚忆闭着眼,耳朵边上回转着刚才的歌声,记忆深处不停闪过一个人影儿,却怎么都摸不着、抓不住。

接近十五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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