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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意阑因着自家大哥的缘故,很难将冯坤往好处想,他阴暗地说:“那好,现在就先假设,这令牌是首辅命人从宗人府取出,又通过某些途径联系上了军器监的旧部,两边一方出权、一方出力,进而达到互利共赢的目的。”

“那他们双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们现在理一理。”

“军器监想复仇,根据民间关于平乐案的说辞,他们真正的仇人是太后,但皇宫守备森严,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能够帮助他们向内渗透的助力。而首辅无疑拥有这个能力。”

“再说首辅,其对下要处理庶务、对上要督贡内廷,权力之广泛覆括天下,要在内廷安插几个眼线易如反掌,可在剪除敌对势力上却有太多掣肘,所以他需要一批‘与他无关’的杀手。”

“这样相互利用的关系便就达成了,前五桩案子是军器监的旧部在帮冯坤削弱柳党的势力,而冯坤承诺给军器监众人的好处,也许是夭折了,也许是还在酝酿之中,总之凭我的直觉,白骨案应该不仅仅会止步于饶临的寒衣案。秋萍,你们怎么看?”

事实证明李意阑的直觉确实准得惊人,只是钦差还在一百里地之外策马狂奔,所以暂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有时竟然如此的料事如神。

知辛作为临时被拉进来旁听的闲人,十分安分,基本是哪个说话他就去看哪个。

眼下他看李意阑侃侃而谈,语气平稳连贯、滔滔不绝,跟私下里话不太多的样子有些不一样,好像显得更聪明,浑身也多出了一种惹人瞩目的锋芒。

知辛听他在军器监和首辅之间来回绕,自己本来对这双方都不甚了解,可一股脑地停下来竟然有种“很有道理”的强烈错觉,好像事实本来就该是那样。

如此盲目就听信一个人片面之词其实有些危险,可这时知辛不仅没觉出危险,反而还觉得这样的李意阑让人……目不转睛。

眼下其他人他一概没看,所以那个目不转睛的“人”只能是他自己。

当这份痴念被知辛自己察觉到的时候,他挪开了视线,这回没有念阿弥陀佛,倒是心口砰砰地跳得厉害。

碍于人心隔肚皮,江秋萍对他内心的波澜起伏毫无感应,只是来来回回地将李意阑的话在心里捋了几遍,最后摇了摇头。

无懈可击地推论,他在心里说。

众人接着说了会儿话,就听门口吵吵嚷嚷,原来是捕快拘回了石匠坊的管事,李意阑于是站起来,带着众人移步去了衙门的大堂。

很快登闻鼓声响彻长街,公案、刑杖依次拉开,李意阑担心审到一半咳起来,就叫江秋萍坐在案后开堂。

谢才和他以及他手底下那一堆大爷们都挤在经承的位置上看审,对于这种毫无主次尊卑的作风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了。

那坊主是个普通人,起先不承认,冤枉喊得像震天响,可扛不住身体比嘴皮子诚实,挨够了板子和拶指,涕泪横流、破皮烂肉地招了。

他说坊里的那批慈石碎块,包括碎掉的那些以及衙门证物房里的那块特品,都是扶江都作院的一名营官,许了一千两的好处,在九月初托他从采石回来的路上,混在巨量的石块原料中运过来的。

而都作院作为弓弩造箭处驻地方的兵器行走机构,名正言顺有按年分配慈石的惯例,木匠家中那块慈石来源,到这里总算是找到了出处。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李意阑心说一千两啊,难怪这人要谎报了,卷着银子终生浪迹天涯都够了。

江秋萍细细询问了那名营官的姓名、官衔和任职住址,接着猛击惊堂木,吊稍着眼睛不阴不阳地问道:“慈石乃是官办的公物,流通都是要登记造册的,他给你你就敢接,也不问为什么,敢情你们全家老小的脑袋只值一千两银子么?”

他这副样子显得比较阴损,比那种大吼大叫的做派还让人胆寒,坊主的手指头已经被夹得鲜血淋漓,十指连心令他痛不可当,他眼下只求不再受罚,问什么都跟竹筒倒豆子一样。

“大人饶命!小的没有那么糊涂,问过了的。他说这是今岁的库存,按照惯例每年都是要销毁的,不然年底巡抚过来一查,得知地方上用不了那么多的慈石,来年的例份就会减少,这样对他们都作院不利,小的、小的这也是……为他们都作院分忧啊。”

原来贪官难绝、贿赂不休,竟是上下齐根,近乎都烂透了。

第65章开堂

审问还在继续。

江秋萍没有先追那一千两赃银的去向,而是问道:“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了那营官的慈石,就从没想过这些藏私会暴露,为你引来牢狱之灾吗?”

坊主苦不堪言地说:“自然想过,要是办不好,营官老爷也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将那些慈石用阳起石为石衣包塑好,混入观赏石之中摆成了一座假山,石头上有我用雕工做的刻痕标记,多少块只有我知道。”

“寻常人决计想不到眼皮子底下的假山上有猫腻,前两次官爷们来搜铺子,也都……”

他倏忽闭了嘴,将下半句“很顺利地避过了”给咽了回去。

众人却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江秋萍本来不是太苛刻的人,平时话到这里他能会意也就过去了,可眼下为了大振官威,让这人老实地交代,他还是卖力地吼了一声,喝道:“也都什么?再有隐瞒就大刑伺候。”

李意阑看他这狐假虎威的样子有些新鲜,不顾公堂礼仪,歪着头去跟知辛窃窃私语。

为了让声音尽量小,他朝知辛的耳朵贴得很近,近到能清晰地看见对方耳珠下那一点如同佛陀的垂,以及在白日的光影下无所遁形的细细绒毛。

是个人都知道耳垂柔软润凉,烫到手了摸一摸准能找到慰藉,此刻李意阑的手指根本不烫,但他居然也有一点点揉捏的冲动,因为觉得这举动亲昵。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会这样做,李意阑迅速将这不轨的念头驱散了,低声打趣道:“别看秋萍文文弱弱,往那儿一坐还怪像大老爷的。”

吹进耳朵眼里的热气激起一阵痒意,知辛忍不住往后避了避,避到一半时却又凑了回去,因为李意阑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小,听完后又不由好笑,回以悄声道:“是的。”

李意阑又说:“他很适合当刑名。”

知辛忽然侧过头来与他对上了视线,笑着说:“你也是。”

心正人朴素,让人一想起他的病情,就觉得红尘水冷、相逢恨晚。

李意阑夸的是江秋萍,谁知道说到后头自己居然也得到了夸赞,作为大半个江湖人,他从不觉得自己适合朝堂,也志不在此,于是这夸奖他受之有愧,但堂中的坊主已然交代起来,他没工夫跟知辛继续闲扯,只好笑了笑,像谦虚似的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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