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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倒也不是真的走不开,李意阑心里门儿清,这案子并非是离了自己就不行,因为事实摆在眼前,最多的线索还是要归功于大家伙。

李意阑也不是没有盘算过,只带上寄声骑马过去,夜里去、早上回来,时间完全够用,但问题是他不好开口让檀寺配合他这夜间造访。

而且知辛要是问起他怎么深更半夜地过去,李意阑连个公事公办的借口都没有,而寻常的朋友分别几天也不至于想念到不见不休的地步,总之他很没立场。

没立场的人这时想了又想,最后决定回房了之后去给知辛写信,而且还不能天天都写,毕竟信鸽是训练来做正经事的。

在搜捕这事上杨捕头确实有过失,但巡捕房里暂时没人能接他的班,李意阑不能为了纠责而让自己无人可用,只能批评了他几句,暂时先让他戴罪立功。

至于那个小捕快,众人飞快地商议了一番,最后根据律法,以干扰公干的条例,将他拘到牢里关了起来。

从牢里出去之后,白见君从后门那边走了,往后院那边靠近的李意阑等人很快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王锦官,李意阑赶紧招呼了一声嫂子,问道:“吃饭了吗?没有我让寄声去给你简单弄点儿。”

王锦官瞥了一眼他那鬼一样难看的脸色,没说不好听的话,点了下头又跟着他们往回走,边走边说了下杜是闲的行踪。

杜是闲倒是没什么反常的地方,上午从檀寺还愿回来以后,路过酒楼一顿饱餐,接着去制糖坊帮工,傍晚时在掌柜家里蹭了晚饭,回家闭上门就再没出来,之乎者也、抑扬顿挫地念到亥时过半,才终于肯消停下来。

王锦官觉得这人的日子过得散漫不羁,不像是什么能者多劳的大人物,不过她耐心够足,也没有用三两天也下结论的习惯,便将想法闷在心里没说。

李意阑却因为听到了檀寺,注意力一下就被带走了,等到大伙在院中告别,各自回去洗漱歇息,他却还忙得风生水起,铺开了纸笔着手给知辛写信,自己研磨自己写,并且勒令寄声不要过来探头探脑。

可是寄声会听他的吩咐才有鬼,蹑手蹑脚地摸过来,见那信上的抬头是“知辛吾友”,立刻就对还没铺成的内容失去了兴趣。

因为任凭他再怎么不靠谱,也决计想不到他六哥给大师写信时的心情竟然和情诗相差无几,遣词造句都十分艰难,既想拐弯抹角地夹带一下思念之情,又唯恐知辛太敏锐,于是起笔半天,纸上才挤出三列字。

寄声确实累了,也不管他六哥如何效率低下,不捣乱了之后往床上一趟,不到一刻钟就发出了由疲惫引起的鼾声。

李意阑实在羡慕他心宽天地大,为了能让他睡得踏实一点,便起身去熄了屋内其他的蜡烛,只在书桌上留了一盏,照出了一小方幽暗的地盘。

李意阑再坐回去,受这种静谧的氛围所影响,心情很快就沉淀了下去,像一个分别多年的老朋友,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写了老长。

他谢过了知辛的心帮忙,并告知了对方衙门的进展,写着写着想起平乐宫那个旧案,不由唏嘘这世间的缘分太过曲折。

譬如他多年前接过袁祁莲铸的长枪时,从没想过余生还会与这个人有这样的瓜葛,要是不爱提及往事的师父知道了这事,又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脸色……

值此深夜,屋外偶有风声呜咽,外头不用想也知道既寒也凉,可李意阑心头宁静而安详,要是天光不大亮,他觉得自己能够用这种词不达意的心情,里嗦地永远写下去。

不过考虑到信使的难处,李意阑最终没有洋洋洒洒,只是跟知辛一样,用尽量小的字写了尽可能多的闲话,并且最后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满心欢喜地加了一句:

书不尽意,甚念。

十二月十九日,天禄殿。

昨夜白骨出现以后,太后连夜搬到了这间离仙居殿最远的住所,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十分心虚上火,但是谁也不敢戳破,宫女太监们只好装作什么都没法过,按照往常的作息忙碌起来。

食时将近,御膳房的尚膳依照昨日主事给的膳单,心准备了大碗、碟菜、片盘、克食共计一十二品佳肴,时辰一到有条不紊地送进了寝宫。

太后夜里没怎么睡,早起没什么胃口,不过她宫里的总管劝了几句凤体要紧,她觉得有道理,便让宫女上来逐道地试过菜以后,敷衍地下了几筷子。

用膳这事每天至少三顿起,加上太后身份尊贵,尚膳局格外上心,一连十几年来都没出过什么大问题,可是在这白骨突现仙居殿的第二天,当太后的筷子伸到密制火腿上方的时候,盘中的油光淌亮的熟肉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一样,忽然宛如刚从体内掏出的鲤鱼心脏,一张一缩地跳动了起来。

幅度虽然不夸张,但结合白骨上所刻的誓言来看,就好像一个甩不开的诅咒正在逐步应验似的。

深宫中一天最平和清净时刻,就这样终结在了一声尖叫里。

而此时饶临城北的檀寺,正笼罩在一层流动的雾气里,因为幽静,几声留鸟的啾鸣都能传得很远。

知辛夜里遭了梦靥,一整夜都没能逃出来。

他梦见自己在尸骨堆里打坐,四周一片荒芜,见不到活人与房屋,他很害怕但又没有办法闭上眼睛,只能一边流泪一边不断地敲击木鱼。

然后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随着敲击,他身边的尸骨一具具站起来,用黑洞洞地空眼眶看着他,相继倒退着隐没到荒芜里不见了。

知辛若有所查地反应过来,隐约明白这是地狱,而自己正在超度亡魂。这本就是佛门中人理所应为的事,知辛摆放好慌乱的心态,继续又敲了很久很久。

渐渐的尸骨从多到寡,又从寡到只剩下最后一具,知辛感觉胜利在望,不由得加快了敲击的速度。

可最后这具却与其他的不同,它没有倒退而是靠了过来。

知辛并不怕它,只是不知道它过来干什么,很快那骷髅来到跟前,蹲下来的样子让知辛感觉有些熟悉,他正错愕,就听见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

“我走了,这是我最珍视的东西,送给你吧。”

那声音比动作更熟悉,有点沙哑,带着一种天塌下来也不要紧的沉静,话音响起的同时,那白骨抬起嶙峋的骨架子,骨上平摊了两节金铁,一截像短棍,一截是个枪头。

知辛如遭雷击,绝然地摇着头说:“太贵重了我受不起,你留着,也不要走。”

话音未落,眼前的白骨忽然摇身一变,瞬间披上了生前的皮囊,那分明就是李意阑,他看起来有些低落,但还是一贯的好说话,笑了笑垂下眼帘起手掌,慢慢站了起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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