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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平复下来,知辛悄然了手,抬眼去看李意阑,准备向他告辞了。

这时,李意阑正好也来看他,脸上的表情有十分正经,可眼底的笑意却很坦荡,知辛听见他说:“我与大师两度在狱中相逢,大师心中明知这本谈录与白骨案关系匪浅,可为什么当时只字未提?”

谎言大多如此,一生二、二变三、三作无穷,编造本来就难,而解释更为力,更何况他根本没想过要吐露真相,知辛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阿弥陀佛地说:“你不问,我没说,你问了,我说了。”

李意阑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能未卜先知地提出问题,居然还是他的错了,不过他没有接着往下问。

别人报之以诚,就该还之以尊重,大师不说透肯定有自己的苦衷,但他说出来的部分,对李意阑而言,已经是一项巨大的获了,而且从现在起,大师的安危也不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了,他们被举世皆惊的白骨案聚在一起,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凶徒一击不中,肯定还会有下一次行动,”李意阑未雨绸缪地说,“大师已经不便再独自在外行走,因此我想请大师随我回衙门去安顿一阵子,可以吗?”

知辛明显地愣了一下:“可是明日初九,我答应了了然方丈,要到寺中去听法。”

李意阑瞥了眼他的伤腿,劝道:“大师腿上有伤,索性是要请人相送,明日一早我叫同僚送大师过去也是一样的。”

知辛看他言辞坚决,也时刻记着这人身上的权柄,不得已只好点了头:“多谢大人相护,一并谢过今晚的救命之恩。”

李意阑没想居功,一带而过之后竟然有些无奈:“分内之事,大师不必客气,如果可以,也请不要叫我大人,我当惯了草民,听不惯这个。”

知辛听他一个“草民”,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个“胡行久”,他对此不是很明白,同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个名字?

带着这个有些迷雾气息的疑惑,知辛礼貌地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呼阁下?”

众生虽然不平等,但他应该尊重真心,提刑官说的是肺腑之言,一个称呼而已,并且顺他的意是如此容易。

李意阑忽然就觉得很高兴:“大师尽可以直呼我名,要是不方便,叫我李兄也行。”

知辛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李兄。”

李意阑愉快地站起来,捞起慈石的同时也朝他伸出了左手:“回衙门吧,太冷了,你的伤口也需要重新处理一遍。”

知辛两腿发软,不借力还真有些起不来,他抬臂去搭李意阑的手腕,不期然碰到了一片炙热的温暖。

李意阑的病容让他看起来特别怕冷,谁知道手心却像是卧了团火,一个大杀四方的病人,一个身居高位的草民,知辛不自觉地露了个笑,心想这家伙是一个怪人。

怪人力大无穷,几乎都不需要他打配合,身不动影不摇,整个将他拉了起来。

今时今夜,不止东市有异动,西市那边同样也有。

在李意阑和知辛打道回衙门的路上,跟踪着严五的吴金突然发现,他似乎并不是盯着严五的唯一人马。

在西市灯火辉煌的夜市上,有两个脚夫打扮的男子,看着貌似在闲看瞎逛,但有几道并不明显的眼神,分明又是在往严五的身上落。

第14章首辅

十号离十九号也就几丈路,因此回衙门之前,李意阑折道去了趟河豚居。

知辛左腿使不上力,李意阑不放心让他独自在这里等待,提出背着他走,可知辛说自己能走,李意阑只好一路搀扶。

那块慈石被他用木匠家中找到的一块布打成包袱,撂在了另一边的背上。

这次的运气比上回好,李意阑敲门之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门轴幽幽叫唤着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来春街是条平民巷,门头上没人点灯,主人来开门也没掌一盏,因此只能借着院子后面主屋里泄过来的余光,看出门缝里逐渐露出来的人有副高大的身板。

凭知辛的修为和眼力,其实看不清这家主人的复杂的眼神,他只感觉到自己搭住的臂膀骤然绷紧,烙硬的触感十分直接地让他感受到了李意阑的不平静。

夜色里悄然腾起了一股纯的杀机,像是大雪纷纷时刚好路过鼻尖的那一捧,并不引人注意,只有一丝稍不注意就会错过的寒意。

没见面的时候,李意阑有时设想起这场会面,都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应该能够妥当行事,要冷静、要以大局为重、有话要问他。

可当这个人真正站到面前的时候,尽管沧桑落魄,似乎带着很多的苦衷,可刹那间李意阑心里还是只想杀了他。

有句话叫做好死不如赖活着,可这世上有些人,求得不仅仅是那一日三餐。

他从来没什么为国为民的远大抱负,只是喜欢枪,想要一直往下练。可是李真不懂,他娘不懂,寄声和其他人也不懂。

枪法的髓是主攻次守,李意阑在进攻上鲜少犹豫,他起了杀意,身随意动抬手就朝门口推了一掌。

门里的吕川不闪不避,站桩似的生扛了这一掌,他后跌着倒摔出去,闷哼着砸在了地上呸出一口血沫,可嘴里却哈哈大笑,竟然有几分豪迈地说:“痛快,再来!”

这破锣嗓子倒是和当年一模一样,李意阑心思跑偏,一不留神竟然有些发酸,顷刻就没了动手的欲望。

吕川拒不反抗,一心求死,这样的仇报起来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让他自裁了事。

昔年敢托生死,如今刀兵相向,都说尘缘似水,可暴雨是水,洪流也是水,有些人注定不能同行,他和吕川就是如此,罢了。

李意阑心中凄凉,他败兴地垂下胳膊,盯着院中问道:“你给我送匕首的用意是什么?”

吕川努着嘴唇擦血,单手撑地爬了起来,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难过,声音却高兴而充满热情,两人听他中气十足地招呼道:“进来坐一坐嘛。”

二话不说挨了顿打,被打完还能盛情款款,知辛虽然不知道往事,但想想也能明白,这人大概是欠了李意阑的人情。

事关首辅冯坤的秘辛,站在门口高谈阔论确实不合适,李意阑扶着知辛跟进去了。

屋里桌椅陈旧,面积也捉襟见肘,李意阑粗糙地扫了一转,感觉这不像是首辅门下的刺客应该享受的待遇。

知辛跨过门槛,注意到墙上供了尊送子观音,炉中还插着三根烧过的香茬,接着进到屋中的油灯光里,他这才正经看清了主人的模样。

这是一名壮实的汉子,三十来岁,五官粗犷、身板宽厚,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短打,言行里透着一股不羁和爽朗。

他在简陋的屋里为了招呼客人忙得团团转,这里拿壶那里取碗,那么大的块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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