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 救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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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池回新郑门的路被堵了,眼见不是一时半会能疏散的,面对如此境况,知道变通的自然不止顾、孙两家马夫。看 最 新章 节百 度 搜 索 品 书 網

绕往戴楼门回京,并不是什么独门秘法,不少趁着清明出来踏春的人家也一般择了这条道,是以马车、驴车、行人稀稀落落,却又逶逶迤迤地缀在管道。

大石乃是自左边堤坝滚下来的。

季清菱转头看向左侧,见得一队人马正拖着许多轮车朝行走,因下头出了事,此时已经全部停了下来。

堤坝同大路相距并不算很远,从她这一处往望,能勉强看清其轮车绑着全是巨石,大的便如同滑下来这一块一般,便是小的,也要两三人才能环抱。而在小坡的半腰,一辆极大的轮车已经侧翻,头挂着大半条长绳另外一小截绳子正纵横缠绕地搭在滚下来的这块巨石。

显然滚下来压了马车的这一块巨石,原来是绑在轮车的,只不知是什么缘故,竟是半途脱了绳,那些个护送石头的人也没有拦住,叫它这般一路滚了下来。

堤坝头的那一辆轮车翻倒在地,已是有好些人围去,隐隐看着,好似是有人受了重伤,其余人正想办法救助。

季清菱一眼扫过,半坡足有百人,不知为何,他们看着都是寻常民伕,无一人是差官打扮。

无人管事,指望民伕们下来救人,显然是来不及的,她当即指着左边的山坡同那马夫道“留神那一处的巨石,若是头有声响,小心躲闪。”

那马夫也不怎的会说话,只应了一声走了。

顾府的马车离得出事之处只隔着两辆马车,马夫快步跑着前,其余人却俱是着急往外,即便不跑,也只站着不动,都没有怎么反应过来。

他一人逆向而行,等到距离大石处尚有一丈远,隐隐约约听得一道声音发着颤叫道“救救命”

那声音极弱,乃是从两匹伤马下头发出。

马夫得前去,先瞄了一眼左边堤坝,复才探头去看,见下头血肉模糊,又又一根白森森的骨头对着自己,也不知是髌骨还是手骨,吓得一个激灵,失声叫道“救救人”

这一日不是休沐,出来踏春的许多都是寻常百姓,另有些大户家眷,见得前头那番模样,血淋淋的不说,那一块大石压下来,十有八九车里头已是只剩死人。

出来踏青,偏偏遇得这样的晦气事,那马夫又叫得不明不白的,尚且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是以众人都不太愿意出头,俱是在远处站着。

那马夫同个锯嘴的葫芦一般,叫了半日,只叫出救人二字,便再无声响。季清菱等得不耐,本想叫管事的前去看看,转念一想,索性自己带着管事同一名小厮快步往前走。

她步伐极快,不多时便到了马车边,那马夫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已是转过身在弯腰呕吐,半日没有直起身来。

季清菱知道不对,俯身朝下头去看,果然见得一条白森森的髌骨自两匹马间杵得出来,另有几截被砸得稀烂的指头落在一旁的地,混着一地的黑黑红红,怕是血水同肉泥肉酱。

她脑子里头一凛,又是怕,又是恶心,到底还听到底下有动静,忙对着那人道“莫慌,我们这来救你”

因怕那人胡思乱想,又怕那人撑不下去,她急急又道“我瞧见你的脚了,伤得不重,大夫在旁边,你且忍着,立时救你出来”

再问道“你是哪家的你姓甚名谁”

里头断断续续有人应,话说得含糊,也听不清什么东西。

季清菱本不是为了听他答话,是以也不在意,只不住同他说话。

管事的是个机敏人,听得季清菱一叫,也不用她吩咐,拔腿便往后跑,不多时把顾、刘两府今次跟出来的仆妇领了大半过来。

他先挑男子,见得人不够,又挑了三四个健妇,凑足了十个。

下头那人被两匹马压着,马儿又被马车压着,马车复被巨石压着,这样一物压一物,偏那巨石是在太大太重,将下头所有东西都摁得死紧,想要挪动也不得。

这一处官道正通京城,也不知是谁人监造的,做工实在过硬,下头铺了厚厚的碎石,又以细泥补了空隙,踩得严严实实的,短时之间,偏还没有工具,叫人想要向下挖开也不能。

众人只好先去挪那巨石。

可如此大石,十个人哪里拖得动。

季清菱想了想,吩咐管事的在此处看着使人,转身回了马车边。

孙芸娘虽是受了惊吓,心里却一般挂着前头情况,见季清菱回来,连忙问道“季姐姐,那马车无事罢里头的人救出来不曾”

季清菱摇头道“石头太大,我们两家人手不够,怕是挪不动其尚有活人。”

她问道“今次出来,你带了孙参政的名帖不曾”

孙芸娘有些茫然,转头看了一旁的嬷嬷。

那老嬷嬷十分醒事,此时听了季清菱提问,当真是一点便通,连忙道“姑娘出门,一惯是带着官人名帖的”

又指了个老成的妇人道“我同她素日常在外行走,夫人有什么分派,只管说罢。”

季清菱指着孙家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道“我今日见他马骑得不错,能否请他携了孙参政的名帖,回那金明池请个大夫来”

那妇人也不去看孙芸娘,自己一口答应了下来,却是补道“只不知道此时园有无大夫、”

季清菱点头道“早前我看邸报,数日前太医局便派了医官领着学生过去园宿住,若是不出意外,只要在门房处报了孙参政名字,自有人知晓。”又左近环顾一圈,点了离得不远的几辆马车,“劳烦两位嬷嬷带了孙参政的名帖,去请那几家出个人力,不知妥不妥当”

那老嬷嬷转头一看,见那几辆马车形制较大,用料也颇有几分考究,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季清菱,心暗赞了她一声,复才道“很是妥当,夫人且放心罢。”

果然自马车里取了名帖出来,先给那小厮拿了一份,叫他爬马带去金明池,又与另一个妇人一人分了一份,各自去找了那几辆马车的主人,借着孙卞的名头去请人相助。

季清菱转头看了看,见两家管事的俱是已经在前边马车旁救人,顾家没有什么老成的,孙家的两个老练嬷嬷也自有事做,剩下来的不是乳臭未干的小厮,便是几个大小丫头。

她思忖一会,嘱咐秋月自马车取了现钱下来,与她一并走到后头人多处,立在当,出声道“诸位大哥,前头落了大石,把活人压在下边,眼下那人尚且能动,亦能说话,只石头极大,一时腾挪不动,众位若是手,还请行个方便前头挡着道,也走不得,何苦被在此处堵着搭把手把人救得出来,行善不说,也能通路,若是拖得久了,日头一落,路也不好走”

又把秋月拿着的那包袱打开,露出里头重重叠叠的三四十个半吊钱。

她自里头拿了半吊出来,捧给一名离得近的汉子,笑着道“诸位出了力气,也甚是辛苦,这半吊钱给大家伙晚回去打酒吃也不算什么,只做去个晦气”

那汉子穿着甚是简单,袖子已经被磨得起了边,右边膝盖的犊鼻裤还打了个补丁,衣料也是便宜货,显然家境寻常,然而被个女子捧着钱这样相劝,却是脸色一红,口叫道“什么钱不钱的,只要说得一声,救人乃是好事,我也不是那等石头做的心,如何会推拒只先前不晓得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罢了早知如此,哪里要你来叫”

一面说,躲开季清菱手捧的铜钱,转头喊道“谁与我同去莫要给个妇人家来出头,你们也不脸红”

有他开口,人群年龄差不多的男子也不好躲,或主动或被动地都站了出来,果然跟着一齐大步往马车那一处赶去。

一时之间,竟是又凑了一二十人。

季清菱忙把秋月手的包袱接了过来,走到一名看着面善的老汉面前,大声道“老人家,青天白日的,也不能叫好人平白染了晦气,这包袱且暂寄在此处,等他们回得来,劳烦您帮着分一分,也不算是什么好处,只当祛了那见血光的晦气”

前头那些个汉子还未走远,听得她这话,不少人脚下又更有力气了三分。

虽是当真有些晦气,只是事情已经撞到头了,左右也躲不开,此时行个善事,不但能落个好,还有钱拿,谁人会不愿意呢

季清菱又特取了半吊钱出来,拿块帕子包了,单独递给那老汉。

那老汉接了包袱,唬得忙把帕子推开,道“我年纪大了,却是不怕这个左右一只脚已是”他说到此处,自觉地便住了口,忙不迭摆手,“且给他们分去罢”

竟是死活不肯接。

再硬要塞,他便后一退,左右寻了人欲要把包袱送过去,道“我尚有几分力气,我且去前边帮着推石头罢”

惊得一群人连忙把他拦下来。

有个妇人便对季清菱道“夫人且放在这,我们自帮忙盯着,不叫旁人拿了去”

一时两人回得马车旁,过得不久,那两个孙府的老嬷嬷也回来了,见季清菱过来,当头那人便笑着邀功道“夫人且放心,那几驾马车乃是出自三家夫人,一同结伴去金明池的,丈夫全在朝做官,我二人去了,一说便成,没有一个推脱,俱是殷勤得很只差叫自己儿子撩袖子了”

季清菱连忙道谢。

秋月跟在一旁,虽是没有说话,心却是忍不住暗道你家孙参政而今正得势,你拿了他的帖子,去寻在京做官的人家帮忙,只要不是傻的,谁家不是一说应便是换做我是那几个官家夫人,怕是都十分愿意袅袅婷婷挪了步子去推个石头哩

另个老嬷嬷则是双手合十,口念佛道“我二人行了如此善举,只望将来有个善报才好”

季清菱应了两句,又对着孙芸娘道“今日用了孙参政的名帖,回去时你却要细细说得清楚,也是我擅作主张,将来自会叫我家官人亲去致歉。”

孙芸娘连忙摆手道“哪里的话,今日若是大哥在此处,定也不会置身事外只我没个主意,帮不得忙罢了。”

季清菱也无暇同她多说,忙往前又走了一段,她出不得大力,便不走近了去碍人手脚,只远远站着看前头救人。

顾府同孙府今次跟出来的管事都颇有几分能干,也不知从哪里寻了麻绳过来,绑在大石,又找了铁铲,把石头边的土铲低了半寸,于是一头使力拉麻绳,一头用力推石头,这般数十个人一起阵,又一二一二的呼号使力,终于渐渐把那石头给挪得动了。

一时众人按着分派,手脚利索的去清那马车,动作鲁莽的去托石头,又有人挪开马匹,等到车厢被挪走大半,下头的情形也着终于全然露了出来。

怎一个惨字了得

见得此情此景,好几个见不得脏腑的当场便背过身去吐了出来。

那被两匹马压着的是个马夫,他已是痛得晕了过去。顾府的管事同着去过邕州,对这样的外伤多少有几分了解,忙道“切莫动他,等大夫过来”

有大胆的走得近了那车厢,在里头轻手轻脚翻寻一番,过了好一会,才叫道“此人好似还有气”

一时好几个人都凑了去。

正一阵忙乱当,忽听得有人叫道“此处是怎的回事谁人受了伤”

季清菱转头看了过去,来人一身圆领窄袖袍,头戴软幞头,看那打扮像是个衙门里的差吏,后头跟着几个兵士并役夫。

十有八九,是那石头的主人姗姗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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