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眼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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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的什么

不过是因为仁宗皇帝“事无大小,悉付外廷议。”

不过是告诫在位皇帝,不要多管,不要多说,好生“垂拱而治”

可哪个皇帝愿意被臣子当做摆设

哪个皇帝愿意像仁宗一样,得这样一个评论“仁宗皇帝百事不会,却会做天子。”

这在臣子眼中,在百姓眼中,也许算得上是褒奖,可在皇帝眼中,却是悲哀。

是以大晋的天子,便开始把异论相搅这一套手法,渐渐发挥到了极致。

你们不是要权吗

给你们。

可要给谁,却是我说了算。

张三弱,便给张三,我再站一站李四。

李四弱了,再给李四,我再站一站张三。

以臣治臣,使得朝中始终维持着三七或是四六开的势力分派,只要皇帝一个小小的倾斜,便能变回五五或者六四、七三,轻易撬动局势。

赵芮这一套法子,自继位十来年后,几位老臣次第告老,便越发玩得熟稔。

可玩着玩着,总会玩脱。

异论相搅,异论久了,便会成为派系,便会有抱团,也自然而然的,会成为党争。

平时还不怕,不过是吵一点而已,可一旦遇上了军国大事,看着殿下的重臣不是为了朝政国是而鞠躬尽瘁,却是为了党派之争而吵闹不休,赵芮当真是头疼欲裂。

此时此刻,看着范尧臣恭恭敬敬,却又在装傻的姿态,赵芮只得点破道:“我看范卿准了官职,却是否了差遣,不知有何缘故”

范尧臣抬起头来,看着赵芮,理直气壮地道:“依制度,依故事,未及二十五岁,不能得差遣此乃祖宗之法”

不是有功名在身者,年龄不够二十五岁,便不得有差遣,这确实是朝中通行多年的任官制度。

毕竟大晋立国已是上百年,高官勋贵都能靠着功绩荫庇后代,有些权贵之后,最小的甚至七八岁便能得官,若是给这些个小毛孩差遣,朝廷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听得范尧臣又搬出了祖宗之法,赵芮甚是无奈,他阐明道:“当日杨卿前去延州,朕已是给了特许,有立大功者,无论身状,可以得朕特旨,许以差遣。”

范尧臣的面上却闪过一丝怒色,他上前一步,道:“不知陛下所谓大功,指的是甚功劳”

“那顾延章乃是一介布衣,商户出身,堪堪将满十八”他一面说,一面将手中奏章一张。

虽然知道与自家隔得甚远,皇帝必定看不清这奏章上头的字迹,可范尧臣还是把那奏章抖了几抖,指着其中几行字,高举起来,对着赵芮高声道:“陛下,甚时献产也能得差遣甚时跟着转运司协理转运也能吃好处甚时拿着百具神臂弓,以逸待劳,杀掉区区数百北蛮,也算得上大功劳了陈灏此举,将三军将士置于何地将我大晋军中好儿郎视为何物”

他一面说,一面横眉倒竖。

“臣不过想给那陈灏面子,看在他在杨平章麾下任职,不想叫他丢了脸面,是以才没有多做批示,不想却惹得陛下亲自过问”

“他陈灏若是只是给那顾延章求官,便是求个正九品的官身,臣也不会否决,毕竟该人献产确有其事,数量之大,产业之丰,古往今来,前所未有可这却不能称为其得差遣的理由”

老臣往往放肆,先帝还曾经被宰相当面训斥,骂起性来,宰相将唾沫星子都飞溅到天子脸上,此时范尧臣还算给了赵芮面子,虽然声音大,口水倒是没有溅过去。

“今朝特例,明朝特例,当真有大功劳,特例也就罢了,这等来混功混绩的,也能得陛下特批,从今往后,谁还能把朝事当做己事,这是寒天下有志之士之心还请陛下慎考”

范尧臣的声音又高又尖,听得赵芮耳朵里边嗡嗡的,头都要大了。

他哪里不知道,这根本不在于那姓顾的布衣的差遣,也不在于其人功劳,不过在于举荐之人的姓名而已。

其实不过一个小小的从九品监司官,不过是个转运司的勾当差事,无论如何,都够不上叫他堂堂天子过问的程度。

赵芮之所以单独把这一份荐书提出来,不过是因为杨奎奏章中的诸多抱怨而已。

求援兵,只得了广南、荆湖等地的老弱病残,求辎重粮秣,三催四催到不得阵前,究竟是什么原因,难道杨奎会不知道

除却各地各有心事,不过政事堂中有人作梗而已。

他离京城远,没法跟范尧臣当面拍案,却能给赵芮写奏章。

今日一份,明日一份,又有阵前战情,好叫天子知晓,多少回就要大胜,偏因援兵不得力,害得功亏一篑,多少回眼见便能追击,只是辎重不谐,倒叫蛮兵跑了个干净。

杨奎所述,赵芮信一半,不信一半。可他所言之苦,却是不虚。

平日里两派斗上天,赵芮也只会冷眼旁观,可这一回碍于国是,他却不能再袖手了。

便是要斗得你死我活,也要等杨奎把北蛮打完,回来之后,想怎么闹,再怎么闹

此回特意把这一份荐书拿来给范尧臣看,便是以此为引,敲打这位大参。

“杨卿阵前厮杀,殊为不易,如今钱粮援兵皆是难得,人才亦是难得,听得他上回奏章所言,请调一批神臂弓,足足走了大半年,才从京城去到延州。”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范尧臣,道,“范卿,国是军事,皆是要事,你可要多盯着些。”

范尧臣闭了嘴。

虽然他可以滔滔不绝地说上一天一夜,告诉天子,神臂弓到得慢,同他并无关系,乃是转运司失职,钱粮援兵更是别家之事,政事堂样样都批得极快。

可他却更是知道,赵芮如此说,其实是摆出了一个态度。

闹得够了,要收敛些了。

彼此都不是傻子。

范尧臣想了想,脑中整了整思绪,拱一拱手,这才同天子逐条解释起来。

等到过了未时,他才踏出了崇政殿。

到得此时,自然那一份荐书,便再无人理会。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从九品监司官而已,得不得差遣,无论是赵芮,还是范尧臣,都没有放在心上。

当日下午,自有黄门取了天子桌上的奏章,发回下去。

陈灏那一份荐书上的签书,自然也没有更改。

延州布衣顾延章,只得官身,并无差遣。

还得了范尧臣的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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