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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气,抬手捂住脸,忽然裂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若干年前,晋玄缨的一句话,就给他的孩童时期蒙上了不可抹去的灰暗,若干年后,那个人还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又给他带来一场数不清光阴的噩梦。

可他连恨的资格都没有!不论是谁听了这个故事,恐怕都会要求他感恩戴德,毕竟他是仰仗着那个人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才能活到现在……

他越笑越激烈,最后整个身子都痉挛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手背上忽然落下一只温热的手掌,他浑身一僵,听到黑暗里顾淮生担忧地问他:“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晋雪年喉结动了动,努力压下哽咽的感觉,使声音如常:“我没事……做了个噩梦,吵到你了?”

“我听到动静,有些担心你,所以来看看,”顾淮生摸索着在床边坐下,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背,“梦到什么了?”

“……很多,都是以前的事。”

“都过去了。”

晋雪年没有接话,就在顾淮生以为他已经再次睡过去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极低的呢喃:“你说,大哥为什么会要我活下去……是为了晋家子嗣?还是只是因为他恨我……如果是为了子嗣,那他可就不能瞑目了,我这个样子哪里还能留下孩子……”

顾淮生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自己的弟弟活下去呢?”

“不!不会的!”晋雪年矢口否认,也不知是为了说服顾淮生,还是只是想说服自己,“怎么可能,他一直看不起我,从来没有把我看做弟弟,他怎么可能……”

他的手指却于不知不觉间狠狠地攥成团,掐入掌心也没察觉。

顾淮生将他的拳头握在手心,想了想,开口说:“以前何睿与我说起晋家时,偶尔有提及你,他说那是一个聪明又勤奋的孩子,于读书一途颇有天赋,不比晋家其他人要差,日后必成大器。他还曾笑着说,如果等你长大之后考上状元,那晋家文武双全,可要把其他人家羡慕死。”

晋雪年的注意果然被转移开了:“二皇子殿下竟然这么高看于我……”

“我觉得他说得很对,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人。”顾淮生替他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见他平静了许多,轻轻一笑,动作自然地翻身上了床,躺在了他身边。

“你……”晋雪年顿时紧张起来。

“外面床板太硬了,睡着不舒服,”顾淮生十分无辜地看着他,“反正没有多久天就要亮了,就让我在这儿睡吧。”

晋雪年张了张嘴,这间屋子是顾淮生的,自己占着床让他去睡侧榻已经很过分了,而自己也已经在这睡了大半夜,现在提出要回去也有些太过矫情……他就这么纠结了大半晌,不经意间侧过头,却见顾淮生双目微阖,已然熟睡了过去。

黑夜里不论看什么都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轻柔的纱一样,朦胧得有些不真实,顾淮生双眉舒展,五官比白日里还要柔和许多,许是黑夜放大了人的胆量,又许是不用担心会被那双锐利清透的眼捕捉个正着,晋雪年屏住呼吸,第一次这么无所顾忌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眉弓弧度很漂亮,眉尾处略微上扬,显得锋利不羁,虽然此刻眼睛闭着,但晋雪年很轻易地就能想象出它睁开时的模样:有点像被拉长的杏仁,长短正好,形状柔和,恰好中和了眉毛的锋利。睫毛不卷,但是很长,鼻梁不算挺,嘴唇有点薄,颜色很淡,据说有这样嘴唇的人性子都很凉薄,但顾淮生不一样,他能在二皇子去世后这么久还跑来大梁只为完成他的遗愿,可见重情重义。

他忽然又想起今晚不间断的那几个吻,耳廓顿时烧起来般发烫,心里却开始慢慢变凉。

恰在这时,蔽月的乌云缓缓挪开,如水似霜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了屋子,落在顾淮生脸上,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使得顾淮生脸上的一切都纤毫毕现,晋雪年就这么不期然地注意到了顾淮生耳根下微微翘起的一角,那好像是一层薄膜,薄如蝉翼,因为没有贴好,边缘有些卷翘,不过也并不显眼,若不是距离这么近绝不会被人注意到。

晋雪年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第34章交锋(一)

“你们不是一直觉得晋家已被灭门,我们大仇无处可报吗?我今晚听到一个好玩的,”黎明前的黑暗里,少年恶意地弯了弯唇角,笑容讥诮,眼里的恨意怎么也挡不住,“你们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我要让他们晋家人死后还身败名裂、千夫所指,在地府也不得安息……以报我杀父夺母之恨!”

时间就像指间沙,呲溜一下就流走了。

枫林里的枫叶越发红如火,好像想在生命最后一刻燃烧到极致一样,偶有北风穿林过,卷落无数火红,热烈张扬地在空中盘旋飞舞,最后安详地落在地上,埋没于汪洋似的落叶之中。

天气越发严寒,贤王妃张罗着替府上众人做冬衣,这其中自然包括作为食客的顾淮生一众人。

两名丫鬟红着脸来替他们量身段,轮到晋雪年时,却无人找得到他。

顾淮生算了算时辰,这个时候晋雪年还在枫林里练武,无需为了这种小事去打扰他,于是拦住丫鬟,张口就报出一串数字,末了看丫鬟茫然的眼神,补充道:“晋雪年的。”

丫鬟恍然大悟,看着他的眼神也随之变得有些奇怪,顾淮生挑挑眉,看着那两个丫鬟还没走出院子就忍不住咬耳朵,摇摇头,并未放在心上,岂料一回头就看到楚听涯和薛梓奴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

“公子,你和……”

“顾大哥,你是不是……”

俩小孩异口同声。

只是顾淮生是谁?又怎会被这种场面给吓到,他负着手,高深莫测地站在那,淡定得不能再淡定、从容得不能再从容,也不开口,由着那两人欲言又止。

楚听涯被他看得心惊肉跳,是第一个没撑住的,灰溜溜地就要往门外溜,薛梓奴几乎在同一时刻也讪讪地挠着脑袋往外挪,顾淮生心里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站住。”

两个小孩顿时唰的一下站得比木桩还直,看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活像两个逃课被抓的学生。

顾淮生刀子一样的目光先将楚听涯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又落在薛梓奴身上如法炮制。那两人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压力山大,楚听涯终于忍不住了,哭丧着脸道:“公子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瞎想了您就给我个痛快吧。”

薛梓奴捣蒜似的拼命点头。

顾淮生却慢悠悠地报出两串数字,正是两小孩的三围。两个小孩顿时愣在原地,片刻后还是薛梓奴先嘿嘿笑了起来,好话不要钱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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