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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一章

民国二十九年。

蓉城,青衣舍。

熙熙攘攘的大堂里坐满了看客,就连二楼的雅间也被蓉城各家有名的公子哥儿包下,卷起了珠帘,都按捺不住地往楼下的戏台子看上几眼。

现在是夜晚十点,街外有些冷清,路灯的微光在秋夜里隐隐约约,街上的行人也不多,只偶尔几辆车子跑过。

毕竟,北桦街也称不上什么繁华的街段。比起向来繁荣的东泞街,这里着实有些清冷,但此时戏园内倒是看客熙攘。

虽说蓉城自是比不上纸醉金迷的夜上海,但于这战乱的年代,这里也的确称得上是片人人得而望之的乐土。

而戏园子里的几折戏曲,更是深受百姓喜爱。不论是那唱戏的人,还是那唱戏之人所唱的戏,于他们而言,都是这战火年代里,为数不多的慰藉。

离戏开场还有十余分钟,坐间的人便开始躁动起来。

一个屠夫模样的中年男人蹭的从位子上站起来,身上还穿着沾着油渍的褐色褂子,不耐烦地朝后台吼去:“他娘的怎的还在磨蹭啊?老子都等了半个多钟头了!”

他这一开口,本来就等不住的人开始吵吵闹闹地附和。

一时间,整个大堂混乱不已。

“呵,一介村野屠夫跑这来凑热闹,骂街似的也不嫌招人笑话。”

清晰而讽刺的声音传入屠夫的耳朵,他面色铁青地望过去,看到相隔两桌的左边椅子上,坐了个身穿麻本色长衫,头戴暗黑礼帽的年轻人。

屠夫看清了此人立刻笑道:“哟,这不是陆老板吗,怎么不在自家店里涂涂画画或接接那档子生意,反倒和我一同跑这儿来瞎凑热闹了。”

陆惊鸿抬眼见他将一脸横肉都笑得挤在了一起,心想他这诧媚的笑容和那暗含讽喻的伎俩多半是从他老婆那儿学来的吧。

卖画是他的门面生意,而所谓的“那档子生意”也不过是利办事,给人画皮罢了。

周遭喧闹嬉笑的人都往这看了两眼,知道王屠户是个什么德行,也清楚陆惊鸿是个什么角色,便也没多参与。

而陆惊鸿压根没兴趣再次和他搭话。

接着一阵喧锣打鼓,戏台上厚重的红帘幕终于被缓缓拉开,戏开场了。

这是一折清江戏,名曰《覆华别》。讲的是古朝代一位太子与自己贴身太监的凄美爱情故事。这戏剧的话本问世已有七十来年,但在这大多人人都爱看戏的大江南北,十年前知晓这戏的戏迷却没有几人。

只如今,只要是蓉城里爱听点戏的人,都看过青衣舍的《覆华别》,都知晓这其中讲的是什么。

台上扮演小太监顾乡的花旦是这青衣舍出了名的戏台柱子,名叫柳眉生。自小就柔弱的跟个小姑娘一般,但唱起戏来却比那姑娘还要灵动撩人。天生得了一张好皮囊和一副好嗓子,注定是个唱尽这乱世之中绝代风华的戏伶。

他自小就唱《覆华别》,可当时年纪小,再苦练唱得再认真也难以给观众们戏中人物真正的神态与灵魂。如今长大成了翩翩绝世的名伶,凭这顾乡一角红遍了整个蓉城,也让青衣舍跻身蓉城戏班之首。

一旁的王屠户见柳眉生穿着深红暗花粗布的戏袍款款步上戏台,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完全忘了前几秒还在和一旁的陆惊鸿对讽。

“天寒岁苦,吾命犹人;我于琅村至京城,愿用半身换一生。”

这是顾乡背负命运孤身一人来此上京,为了生计与孝义愿意自宫入皇城的开场白。

简短的两句话,终是揭示了他一生多舛的命运。

柳眉生轻灵的嗓音一开口,宾客们立刻彻底寂静了下来。即使他们不知在这青衣舍听过多少回这戏曲,依然能从柳眉生朱唇之下吐露的唱词中深刻感受到他所表达的那抹忧伤。

身穿戏袍的柳眉生款步婉转于戏台之上,完美演出了主角的忧郁哀伤之情。

紧接着,大大小小的戏角儿从幕后依次出场,扮演太子方祖渊的小生是戏班里的老戏骨颜四爷,虽说是老戏骨,也才二十七八的年纪。颜四爷唱戏向来不拖泥带水,倒是很符合太子英勇果决的品行。

陆惊鸿抿了口清茶,往台上淡淡一瞥,却见一滴液体从戏台上的木梁间掉下来,划过柳眉生的身前,落在了他绣鞋的前方的红毯上。

柳眉生明显也注意到有东西滴落在了自己脚边,他借着转身,唱出一句顾乡第一次遇见方祖渊时的台词“奴家今辰十七有余,适逢殿下英名神许”,然后不着痕迹地往房梁之上望了一眼,尾音一顿。接着又恢复了戏中的情绪,同时轻轻地用脚将地上的液体抹了两下。

陆惊鸿离戏台有段距离,看不清滴落的到底是什么,但他大概猜出了来了点东西。然后朝着柳眉生的上方望去,木梁全然被戏台前的帘幕遮挡,上方的情况全然不清楚。

而正聚会神看戏的宾客也许看到了这一幕,也许没有。不过于他们而言,有没有并无多大影响,他们在乎的只是今夜柳眉生的这场戏。

这青衣舍每月二十一日才开演一场戏,而今夜又是柳眉生的拿手戏。他们自然是无暇管那些乱七八糟与自己无关的杂事了。

就在戏中顾乡正被方祖渊为自己的贴身太监时,一阵疾快且整齐的脚步声从青衣舍大门外传来。

接着就看见身穿军装的宋觉带着大批士兵闯进来,然后二话不说开始搜查。

“宋督理,这……这是什么意思?”青衣舍的班主任老头走上前去,疑惑道。

宋觉犀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当堂的所有人,包括戏台上早已停止了对唱,吓得花容失色的戏伶们。

他缓缓开口:“上级接到指令,有乱党连夜从重庆混入了蓉城,有人举报说看到他进了你们青衣舍。”

任老头一听是国家大事,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任由他们去查。倘若乱党分子真在那会儿开场之际趁着人多眼杂混了进来,倒希望早些将他擒住,得给戏班招来麻烦。

一旁的高副官道:“那乱党分子是带着面具逃离重庆的,有路人在蓉城外发现了此面具,因为现在城内无人知晓男子的模样,所以你们所有人都不能轻易离开。”

在座的宾客听罢后也是一动也不敢动,深怕因为自己的一个行为便莫名地被当做嫌疑人抓起来。

大概过去了半小时的时间,士兵们才陆陆续续从后院赶回大堂报告,都没有任何获。

宋觉脸色越来越凝重,见副官从大堂后的左边院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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