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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戌听罢,茫然问:“不然呢?”

他对自己的信赖如此天经地义,像是骨子里渗出的本能。

癸卯一向油腔滑调,竟也不知如何反驳。

癸卯心里发慌,不敢深究这句话、这个人、这份信赖背后的缘由。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怎么可能理解这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呢。

只无奈道:“罢了。以后我就睡这间吧,早上喊你一起去试炼,应该不会再错过了。”

第63章【番外】昼寐04

夜行训试,是不给人悠闲养伤的功夫的。纵然鞭伤未曾痊愈,癸卯也只得勉强着将他赶起床。丙戌乖乖坐在铺上,癸卯从那堆不知道是谁的柜子里翻出一套玄青色劲装,给他套好衣服,半跪在地上为他穿靴。

丙戌目不转睛地低头看着他,咽了一口口水。

“能站起来么?”癸卯穿完靴,起身抓着他的手问。

丙戌闻言下了地,看着神色如常,癸卯便松了手后退几步:“能动么,疼不疼?”

丙戌摇了摇头。

癸卯拍拍肩膀道:“我也就问问,你疼也没办法,撑着吧。”

转身带着丙戌去了试炼场,路遇几个同僚,见那傻子可谓改头换面容光焕发,纷纷调侃道:“哟,跟换了个人似的,看不出你这么会照顾人。”

“那是。”癸卯勾着丙戌肩膀得意非常,有些飘飘然。

同僚又起哄道:“癸卯真是贤妻良母。”

癸卯笑说:“确实跟养了个儿子没差。”

人傻就是有这个好处,别人的话总能捡一半自己喜欢的来听。后来的夜宵回忆起“贤妻”这个定位,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了。

开场前没人能得知当日的课题,便也无从叮嘱,癸卯将丙戌塞进去之前,也只能留一句:“想法子活下来,我会在外面等你的。”

丙戌站在暗室内,愣愣看着癸卯将石门关上,便阻断了一切可追寻的声息。

癸卯迈步离开的时候,仿佛听见有人挠石门的声音。

他心里清楚,不是今天也是明天,撑得过今年也不一定撑得过明年,丙戌葬身夜行是迟早的事。不过生死都是寻常,他再可怜丙戌,又有谁可怜他自己呢。

今日课程是与熊搏斗。

直白粗暴的力量型的战斗,向来不是癸卯的特长。熊虎之辈都皮糙肉厚,癸卯一身轻巧致的暗器短刃根本奈何不了,即便是用毒,劣质毒药能毒死人的量也没法让黑熊受挫。第一次试炼此项的时候着实吃了不小的亏。后来便渐渐摸索出个轻松又无赖的打法,先射盲黑熊双目,自己躲好,时不时往它脆弱的器官上再补点暗器,等黑熊发狂撞墙撞得差不多没有力气折腾了,再去补个刀官。

射瞎双眼,说来轻巧,可暗室中不见天光,需得极佳的夜视和准头才行。这种打法,同期之内也只有癸卯能这么玩儿。

轻松归轻松,耗时却是最久的。暗室狭小,躲避开狂躁的猛兽也不是易事。是以这个试炼场中,癸卯从未能拔得头筹。

为应付这无聊的躲避时间,癸卯做了件小玩意儿,几把匕首里面藏着坚韧的钢丝。插入石壁中卡好位置,借着钢丝,甚至能挂在房顶一角睡上一觉。

癸卯一如往常刺瞎黑熊,暗器上自然带着聊胜于无的劣质毒药,心安理得地在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挂在墙角眯了眼,一觉醒来,又听见有人在敲击石门。

黑熊正躺在地上喘息,癸卯上前补了一刀,黑熊便又挣扎着起来发狂乱撞。如此反复十几回,对准一个地方捅了无数次,才算是把匕首插进心脏去了。

癸卯踢了踢尸体确认无误,吹口哨打个暗号,试炼宣告结束,石门处的机关“咔嚓”一响。

几乎是与此同时,那扇门就被推开,幸得厚重缓慢,癸卯才于撞上。刚刚开了一条缝隙,便有个人影挤了进来,拽着他往外扯。

外面阳光实在晃眼,癸卯不得已赶紧闭紧,尚嫌不够,又抬手挡住。毕竟眼睛是他求生最重要的手段之一,万万不敢马虎。

“癸卯……”旁边那人看他不动,慌张不已,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检查是否受伤。

“丙戌?”癸卯听出他声音。

丙戌赶紧点点头,却不知道癸卯根本看不见。

不仅活了下来,居然还比自己快这么多。癸卯心里嘀咕着,对他又是敬畏,又有些不甘。

等适应得差不多了,癸卯才慢慢睁眼,迎面便是丙戌急切的目光,不由好笑道:“我都没担心你,你一个傻子倒来担心我了。”

边说边打量了一遭,见丙戌身上的衣服尚且完整,除了有些皱,竟没有被野兽撕裂的痕迹,居然是全都躲开了,啧啧称奇:“这么难的试炼,你倒赢得轻松……”癸卯正要调侃,话到一半却愣住了。

丙戌衣衫完整,露出的双手却是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形状。

癸卯第一反应是扒石门扒的,再仔细思忖,回忆起一事,不禁心头大震:“你……今天……没带兵器?你是徒手杀了那头熊?”

丙戌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点点头。

癸卯哑然,心里惭愧不已,悔恨道:“我竟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是我疏忽了。”

不等他回应,急忙小心端着他双手回了休憩处,用清水洗去伤口处早已凝固了的石屑与皮毛,有些深深埋入肉中,只能硬扯。

癸卯看得心惊胆战,连问:“疼么?”

丙戌没什么反应,呼吸都不曾变动,恍如未觉。

癸卯有了不祥的预感,在他身上贴着腰和背摸了一把。回手来,果然黏糊糊的,全是鲜血。

黑色紧束的衣衫看不出异样,而里面的伤口,竟已全部开裂了。

“你这人是真没知觉吗。”癸卯有些气恼,他伤成这样,外表却根本看不出来。暗下决定以后只能每天都把他剥光,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才能放心。

癸卯又将他重新打包一遍,塞回被子里,在一盆血水里洗着手问:“丙戌,你以前用什么兵器的?”

丙戌想了好一会儿,回道:“不记得了。”

癸卯:“……”

没法子,又去柜子里翻腾。只是很多已故同僚的兵刃也都混在一处,分不出哪些才是他的。癸卯挑了几件问他,他都没什么印象。

癸卯忧愁地撑着下巴看着他,在心里飞速过了一遍:毒药配制得靠脑子,丙戌必然没有。暗器太看准头,丙戌夹菜都夹不稳。剑的技法要求太高,也不合适。大刀阔斧太耗体力,丙戌不宜……

又转念一想,丙戌能轻松躲开猛兽所有攻击,速度必然是很快的。能徒手撕熊,手腕和指力必然不小。这两样结合在一起,便是很可怖的爆发力了。

癸卯心里有了主意,拍了拍他的头,欣然道:“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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