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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的‘科玄’论战,反省从未停止。适之先生还曾在自传中后悔‘少年得志,在学术上骑在了人民头上,一辈子也不能安静下来了’。他这种勇于自我剖析的神,非常可贵。”

陶清风听到这话,心中仿佛迷雾被驱散。心想:这些编剧,又何尝不是在掌握了话语权之后,‘骑在了人民头上’呢?他们醉心的事情,到底是内容本身,还是身为某个学科‘带头人’的话语权威呢?伟大如适之先生都有少年忘形之憾。田中天倚老卖老更不及人家之万一……

田中天都被说愣了,筷子夹着菜半天悬在空中,眼神中流露着恍惚。看得出来,无论是“科学和人文”的关系再定义,还是适之先生的例子,都给他一种醍醐灌顶,觉得自己井蛙观天之感。他不由得对严澹又高看几分。

董老先生又好心地打圆场了:“严老师在学术上从来都这样,一点不饶我们这些老头子。小时候还知道叫伯伯要糖吃,长大了辩起来就不饶人。时代不同了啊。你要体谅我们这些落后老头子。”

严澹笑道:“董老师,您这授课十x大神的老师,可不能说自己落后呢。我也就姑妄言之,你们姑妄听之。今天其实主要还是该说说清风的事情……”

董老先生笑眯眯地看着陶清风,道:“清风这孩子,上回我在《归宁皇后》剧组见到,就很喜欢。其实最早是他在省媒那次讲话时,就注意到他的不寻常。后来又知道他和严老师是朋友。”

田中天道:“董老师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董建军又说:“给演员当入党介绍人,这事情说难,也不难。如果清风你是在那几家国企影视机构,那么你们集团负责人应该就能当介绍人。但星辉是个民营影视机构,在这方面阻碍会大一些。我这回呢,带来了这封介绍书。清风你的申请书写好了吧?”

众人粗略看去,只见董老先生写的推荐书,上书“陶清风是个好同志,认真优秀负责,对影视创作怀着敬畏热忱心态……”等溢美之词。陶清风也拿出了自己的入党申请书。这份申请书需要结合自己的手写,陶清风文不加点,写得非常贴合自身且流畅,和网上任何一篇惯用模板都不同,能透过纸面感觉得到那种诚意。

田中天有些羡慕道:“这都可以当个演员入党申请书模板了。”他转头又对几乎没有说话,全程却听着他们谈话,若有所思的夏星痕,“以后星痕也可以考虑一下呀。”

陶清风心想:田中天还真的是带夏星痕来跟董建军老师攀关系,想入党吗?可是依田中天的实用主义功利心态,一定有动机……

中途夏星痕借口出门去抽根烟,陶清风想去问问他,却到了严澹劝阻的眼神:最好还是防范于未然。不要轻易涉险。

但是夏星痕过了二十来分钟还是没回来,田中天有些担心,就对陶清风道,“小陶,要不你去找找他?别出什么事呀?”

严澹赶忙也站起道:“我也一起去找吧。”

陶清风和严澹就走出房间,最后在酒店中间的花园里,发现夏星痕,他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卡在了假山中间,也不像是困住。好像是故意让自己卡在那里的。

陶清风走到假山石边,抬头问道:“你怎么了,你没事吗?”陶清风待要再靠近一点,严澹从背后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不要再往前,得进入居高临下的范围中。

夏星痕没答话,但明显他的四肢夹在石头缝里,缓慢地动作着,嘴里有低沉和沙哑的吼声。

夜色愈发暗下来,陶清风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光。夏星痕被光芒一刺激,忽然发出一声痛呼,叫道:“不要过来!”

陶清风和严澹对视一眼,两人都靠近了那石头缝一步,陶清风说:“没事的。你可以控制。你告诉自己……你做得到。”

夏星痕断续道:“云向磊要……要入党……我……做不到……成不了……”

陶清风立刻明白:他所说的,是正好拍摄剧本,进行到云向磊准备回国的阶段,那时候云向磊接受了无产阶级思想宣传,在思想上拨开云雾。可是夏星痕罕见地无法进入如果要活成那个角色,他必须也接受非常积极昂扬价值观,并且从内心深处相信那是真的可是他做不到。体验派演员在这种“半体验”的挣扎阶段,是最痛苦的。无论是缺乏感情、缺乏经验、抑或是缺乏知识,难以成为“另一个人”,那么他就要用所有的神和一手资料去补充,直到自己能进入那个角色。

田中天因此把夏星痕带过来。结果夏星痕听到席上文化人思想理念的辩论,还有董建军吸纳陶清风为党员等事实的珍贵的现场体验后,他立刻就控制不住准备入戏,只好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神状态又开始极端不稳定了。

夏星痕甚至都已经开始不自觉地背起了台词“风雨雷电,刀枪剑戟……蹈死不悔……”夏星痕忽然大叫一声从石头堆里跳出来,手里还以歪把子式的姿势攥着一根粗树棍。

陶清风和严澹都赶紧退后几步,

“不就是砸掉旧世界吗?”夏星痕眼神趋于疯狂,甚至都超过了云向磊最极端反应,这是很少见的暴走失控状态。他赤红双眼,发出愤怒的咆哮声,要抗议的是这些年身上加诸的枷锁和罪孽。他举着树枝往前突刺,就像在用刺刀白刃战。

夏星痕径自冲向另一堆假山方向,眼看就要脑袋率先撞在上面。陶清风冒险地从背后,把他拽了一把回来。然而下一瞬间他来不及跑,就被夏星痕举着树棍,毫无知觉地,朝着他面门毫无防守之处,狠狠劈下

“啪”的一声清脆巨响,陶清风那一瞬间下意识闭上双眼,身上却毫无感觉。他睁眼一看,昏黄的铜艺花灯黯淡光芒下,严澹横身在陶清风前方,硬生生替他扛住那道凌厉的攻击。树棍从严澹的肩头打下,直接在从肩到腰部,砸出一道隐约的血痕。如果是同威力的宽大□□,那是一计足以把人从肩脖劈开的力道。

严澹被树棍砸中,立刻往后倒去,然而他一边踉跄着身形,在后退时依然维持着那个护持陶清风在背后的姿势。像一只笨拙的螃蟹。

陶清风从背后抱住严澹,控制不住发出恐惧的惊叫。夏星痕疯狂的瞳孔缩小了一瞬,他也踉跄倒退两步,忽然拼尽全身力气扑过来。

正那时,几乎昏倒过去的严澹又用尽最后力气弹起身来,狠狠推了夏星痕一把,那个动作牵动着他身上那道宛如劈裂般的深痕,血如泉涌,把他染成了血人。那一推,把夏星痕推进了花园的小池塘里。池塘很浅,夏星痕就像落汤鸡一样泡在里面。扑腾着暂时上不了岸。

严澹这回是真的灯油耗尽倒下去,被陶清风一把抱住,染了他一身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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