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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决定的事情,自然要付诸实践,在不令对方为难的范畴内,仍是决定试试。或许那是个帮广川走出来的契机。

情侣套餐很快端了上来。有牛排、披萨、意大利面、红酒、水果沙拉、量还非常足。为了呼应情侣之间分享的主题,所有的食物都是单盘,且盘子都是桃心形的。

“这是十成熟的,我想你应该吃不惯带血的牛扒。”严澹动手用餐刀给他切了一块。陶清风吃着果然味道很好。西餐的吃法一直让陶清风非常的惊奇,还好餐刀和叉子并不难用,他现学现用好歹也勉强能对付。

“这个装牛扒的盘子底下的字母花纹,是europa,挺有意思的。”严澹说:“不是说从欧洲进口来的盘子。这是一个人名,叫欧罗巴,是腓尼基的公主。希腊神话里的神王宙斯看上了她,就变做一头公牛,引诱她骑在他的背上,把她拐到了一片陌生的大陆,给他生了三个儿子。这片大陆也以她的名字来命名了。用欧罗巴字母盘子来装牛扒,大概算是我这学生的恶趣味吧。”

陶清风听得兴致盎然,虽然他看过通识教育的书,可是对于西方神话并不太了解。听严澹说起来觉得分外有趣,说:“我觉得这个神王,很粗鲁。人家好歹是个公主,他不能正常点的方式去求婚娶她吗?”

严澹说:“宙斯的发妻赫拉善妒,当然他自己的确保留着原始神话里的凶蛮兽性。并不太在意对方意志,只是看着公主美丽又不想触怒发妻,就变成野兽拐人了。我要是喜欢什么人,一定很尊重对方的想法,很照顾他的感受。来吧,吃一口正宗的烈火小公牛肉,就当给欧罗巴主持公道了。”

严澹说着,用叉子挑起一块切好的牛排,喂向陶清风嘴里。陶清风愕然愣了一下,但又觉得之前双手不利时,都被严澹喂过饭。应该没别的意思,便低头接了过去咬住。

严澹温柔地说:“礼尚往来,你也喂我一口呀。”

陶清风又觉得那股奇怪感觉涌上来了,这也是现代人“礼尚往来”的范畴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陶清风还是很听话地切了一块牛肉,用叉子小心地叉好,想连着叉子递给严澹,递过去的时候,严澹却直接低头把那块肉叼走了。

严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努力挥舞大螯的螃蟹,夸张地张扬着“我在这里”,不允许那只钳子伤到对方的前提下,令对方意识到,他喜欢他。虽然迄今为止……他觉得,广川在这方面的视线度数,大约等于零。他心中那只螃蟹,正在努力张牙舞爪地叫嚣着:稍微用钳子,轻轻夹一下他呀,那样对方就意识到了。

可是严澹,舍不得。最多用螯足顶端,若有似无地碰一下。可惜陶清风根本没反应,撩不动。

在前台偶尔瞥向严老师卡座的年轻老板一脸冷漠地擦着红酒瓶,心想:严老师真搞笑,别人都是非情侣装情侣,就严老师和他男朋友,还在自己面前假惺惺装不是情侣。有必要么?吃东西还不是你喂我我喂你,吃得这么腻味。真是闪死可怜的单身狗了。

西餐厅老板想:怪不得严老师有绰号叫“沙滩”(取自许多妹子给严澹表白都被拒了,但还是有人前仆后继,取“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之意,严老师就是那个“沙滩”。),从来不找女朋友。原来人家是小众取向啊。严老师那种人,要求肯定贼高,看今天带过来这个水准就知道了,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虽然年轻的西餐老板并不知道,严老师和他“男朋友”的谈话内容,暂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腻味。

“广川,待会儿,想带你去我们系的资料室。凡是博物馆、考古研究所、古籍文献的影印资料,我们那里都有备份。你如果要查甲骨文对照文献,只要是流传下来的,那里基本都有电子备份。”严澹特意咬重了“流传下来”四个字,继续介绍说,“郭店那批重要竹简问世的时候,我们系还和相关考古研究所合作写过文献。可惜我当时没有参与这个项目,在这方面没多少发言权,也不像广川你,认得那么多甲骨文。这次看来有机会好好学习了。”

陶清风虽然不知道严澹真正套话的意图,却也忽然福至心灵般地想到要是现代用来对照甲骨文的文献,没有大楚那么多呢?从李廉的《体用疏论》上下文缺失来看,这种情况是非常可能存在的,毕竟在大楚那时候的文献对照,就分散在好些本金石丛刊中。陶清风可不敢确定,那些全都流传下来了。

如果找不到,自己岂不是很被动?陶清风赶紧给自己留退路,说:“其实,大部分是我小时候,在老家看的,现在也不一定准确……”

严澹眼珠一转,打蛇随棍:“庭审的时候说,你的老家是在海箕村?记得你跟我说过,小时候家外面有桂花?”

虽然严澹没有参加庭审,但他当法官的同学,把庭审记录材料给他看过了,这不太符合规定。但华国社会的人情氛围很重,尤其是这种,当年严澹给他替跑替得肌肉都溶解的人情。

陶清风呼吸一窒,他不熟悉海箕村的情况。不知道那里有没有藏书的条件,更不知道那里的地理环境有没有桂花生长。真是撒了一个谎,要用无数个更有破绽的谎去圆,他又不敢信口开河,一时间竟僵住了说不出话来。

严澹见状,叹了口气,抛出了他之前思考过的可能性之一:“广川你知不知道西藏那边,有些牧民一辈子没接触过文字。忽然有一天,从梦中醒来,就像换了个人,能背诵几万行的《格萨尔王传》史诗。这种人被称为‘神授’,是一种迄今为止没有破解的超自然现象。专家曾多次记录他们的说唱文辞,发现这些目不识丁、毫无教育背景之人,竟能滔滔不绝念出几万行诗句,且重复多次依然没有区别,就像是脑海里装了一座丰沛的文学宝藏。国家社科院,专门成立有机构研究此事。”

陶清风愣住了,踌躇道:“所以那些人,究竟是?”

“他们就像觉醒了深藏在潜意识里,不同的灵魂。”严澹道,“有的神授说唱人,坚持自己前世是格萨尔王的部下。所以我认为灵魂,是真的存在的。”严澹问:“广川,你有没有这种经历,是不是某天醒来,觉得……”

陶清风反应非常快,暗道好险,道:“觉得体内有个不同的灵魂觉醒了?严老师是认为,我成长经历中有很多超越身份能接触到的知识?不相信我是从图书馆看来的?”

严澹盯着他,说了实话:“广川,那些甲骨文,其实很多,根本没有对照。你究竟是从哪里看来的?”

陶清风呼吸一窒,但是他反应不能更快了,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顺着那个台阶下:“严老师是觉得,是那种玄奇的‘神授’灵魂传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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