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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抹了抹脸上的汗,蹭了一脸黑灰:“我听说他们把华世承将军留下来了。”

华苍点头不语。

少微自是明白这其中的难为之处,泄露军机,通敌叛国,若是坐实了这项罪名,不仅是华世承,就连华苍也要威严扫地,甚至已故的华义云将军,这一世英名恐怕也要毁于一旦。

木那塔这招当真阴损。

叹了口气,少微安抚道:“先找到人再说吧。”

他们是在最为奢华的一座军帐中找到华世承的,人一找到,少微便下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只有他、华苍和廖束锋等人先去见了这位昔日大将。

华世承端坐在主帅左手边的位子上,身着锦缎织就的革朗衣袍,襟口绘有红色鹿角,俨然一副谋士装扮,只是脸色苍白如纸,微垂着头,静静地等着他们。

见到他这副模样,廖束锋残存的一丝侥幸也消失了,他猛地冲上前去,揪住他的衣领骂道:“你可知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对得起将军吗!你对得起我长丰将士的数万英灵吗!华世承!我看错你了!”

华世承抬起头来,未作任何辩解,他看向华苍,像是笑了一下:“是你来了啊。”

华苍走上前去,拉开廖束锋,扣住华世承左手的脉门。

他愣了一下,随即又翻过他的手腕。

华世承道:“不用看了,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早就是个废人。”

廖束锋不由怔住:“你……”

华世承的目光落到少微身上,以手撑着身体,艰难地挪动了一下,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末将无能,没能守住落沙城,没能替父雪恨,没能……为国尽忠。”

少微伸手扶他,只觉得他骨瘦如柴,轻得仿佛风吹就倒。

华世承却不肯起身。

少微问他:“峡林城军备部署和峥林山脉的地形,是你告诉革朗军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连绵阴雨,如鬼夜哭。

第32章鬼夜哭

少微问他:“峡林城军备部署和峥林山脉的地形,是你告诉革朗军的?”

华世承自嘲道:“我说不是,你们信吗?”

众人无言。

“不是我。”华世承说,“是我的副将,木那塔手段毒辣,他熬不住便说了,但我作为主将,亦有同罪。”

廖束锋向来耿直,不忍道:“华将军,若你未曾变节,何罪之有!”

华苍自始至终未置一词,他猜到泄露军机者是被俘之人,至于是谁,他未曾妄加揣测,也没有必要揣测,此刻他只是对华世承道:“和光同尘,戢鳞潜翼。”

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

这是父亲曾经对他们说的话。

为将者,当不拘泥于形,不拘泥于术,要学会随着情势的变化伺机而动,以图后事。

华世承愣了一瞬,看着面前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弟弟,眸中闪过一丝温暖。他们并不亲近,但无疑受过同样的教诲,有着相似的抱负,他们是兄弟,有些话不用明说,彼此都已了然于胸。

子承父业,兄死弟及。

华世承忽道:“殿下,末将失城有罪,又已沦为废人,身无他物可报君恩,唯有一份革朗军在西北三州的兵力分布图,末将将其藏匿在这营地之中,还请殿下容末将带路去取。”

少微扶他起身:“好。”

华世承勉力站起来,却见华苍在自己身前蹲下,道:“走吧。”

少微看了看他们,叫上廖束锋,当先出了营帐,他对廖束锋吩咐:“去给华世承将军拿件我长丰将士的衣装来。”

廖树锋会意:“是!”

华世承趴在华苍背上,把他们带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营帐附近。此处正在风口,阴冷潮湿,营帐亦是随意搭建,破烂不堪,显然不想让住在其中的人过得舒坦。

少微想,恐怕这才是木那塔给战俘的真正待遇。

华世承朝一块石头后面指了指,少微举着火把正要去看,华苍冷声喊住他:“殿下。”

少微停下脚步:“怎么?”

华苍示意不远处的两名士兵上前查看。

少微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了眼华世承。

华世承无奈一笑:“谨慎些是对的。”

他明白,无论他们是否信任他,无论他的忠诚是真是假,无论那张兵力分布图是不是真的存在,华苍都不会让太子承受一点点风险,他要为他探清每一步。

两名士兵从石头后翻出了一套散发着腥臭味的衣裳,这衣裳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式和颜色,上面尽是干涸的血迹,布料开线,碎成一条条一块块,早已不能蔽体。

不过眼尖的华苍还是辨认出来,这是长丰的军服。

士兵在这团脏衣中找到了一个细长的白色布卷,他们将其呈给少微。

少微把布卷缓缓展开,就着火光,入目是暗红的线条与字迹。

这的确是一张兵力分布图,用血书写的。

少微问:“你是从哪里得来这个图的?”

华世承回答:“我听革朗人无意间提起过,有时候他们以为我晕过去了,说话没有顾忌,东拼西凑可以知道一些情况。还有木那塔曾把我叫过去,几次劝降,我在他的案几上看到过作战地形图的边角。”

少微仔细看着这张图,发现有一部分较为清晰,而另一部分的字迹十分虚浮,线条也不再规整,歪歪扭扭,粗细不一,可以想见,当时这人的手筋被挑断了,是如何颤抖着稳住手指,继续用自己的血,凭借记忆慢慢描画出来。

“未必准,但是……聊胜于无。”华世承轻声道,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多谢。”少微由衷地说。

廖束锋拿来了一套干净的军服。

他一路上听到士兵们的议论,看到有人对华世承指指点点,几次想上去辩驳,可是想到自己方才的所想所为,又何尝不是跟这些士兵们一样。木那塔撤军前喊的那几句话,抹杀了华世承在这些士兵心目中最后的威严。

华世承示意华苍放下自己,他依靠自己的双腿站到地上,郑重地捧过那件簇新的长丰军服,展颜一笑:“廖将军有心了。”

廖束锋见他手脚不便,想帮他换,被华世承拒绝了:“说是废人,倒不至于连衣服也不能穿了,我自己来就好。”

说罢他蹒跚着走向那个破旧的军帐,由于腿脚无力,中途险些摔倒,少微想叫华苍接着背他几步路,尚未开口,却见华苍拉过他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慢慢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华苍便出来了,留给华世承自己换衣服的余裕。

他们几人在帐外沉默地站着,林间的风吹得呜呜作响,从南面带来一股潮湿的气息。

大约再过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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