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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什么,只有孙吴两家才是永远不会倒的。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慕容皇族化为手下傀儡,文武百官当做局中棋子,在大陈的棋盘上纵横杀伐。无论是深宫中重病不起的老皇帝,宫外风头正盛的当朝太子,还是他们这满朝官员,其实不过是孙吴两家未能决出胜负的一局棋罢了。

这两家自大陈建立就盘踞在这个王朝的根上,双双错盘而上,有传言说当年若不是两家相互杀红了眼,也不会让慕容家渔翁得利。

但渔翁如今也垂垂老矣,再制不住身下两条恶蛟,只能任他们相争。

两家至今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孙家有一个丞相,吴家也有一个丞相。

孙家有半朝官员,吴家也有半朝官员。

孙家是已逝皇贵妃的母家,而吴家则是皇帝的母家。

孙家掌握了全国盐铁,吴家就把铸币权握在手上。

孙家与北境边防军关系良好,吴家则控制着南边各地守军。

姬侍郎年轻时和同期开玩笑曾说,这大陈什么都叫孙吴两家分掉了,也就是皇位只有一个,没法掰成两半;皇族只有一家,不能称出两份。

所以孙家要皇帝活着,吴家也要。

孙家支持太子白,吴家也支持。

倒不是他们这次空前一致,是他们都已经没有别的选择,而慕容白此人又格外识相,是个理想的傀儡罢了。

什么忠君爱国在大陈不过是笑话,姬侍郎在入仕第一天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他这些年谨小慎微,绝不做任何令孙吴二家不快的事情,守着妻儿,不多说一句,不多做一事。

孙吴两家虽然恼他不爱办事,但也知道有他在不会便宜了对家。大陈虽然是两家的玩具,但总也得有人做事,姬侍郎位高权不重,又兢兢业业两不靠,两家也就任他生活在夹缝之中。

姬侍郎明哲保身的生存之道,终止于看见梁君禄那封信的时刻,他的天真想象也那那时戛然而止。

叛军在外面高歌猛进,大都内歌舞升平。

这其中孙吴扮演着什么角色?他们是不是终于厌倦了双蛟对峙的局面,打算重新洗牌了?

这不到百年的太平世界,他们也打算一并掀翻么?

到这个时候,姬侍郎终于怕了。

他过去可以对两条恶蛟的残暴行径这等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对自己下手。

但如果战火重燃,乱世重启,覆巢之下,又焉有完卵?

姬侍郎一封奏折捏在手上,终于打算铤而走险,进宫寻找那经年不见的皇帝陛下。

皇族虽然凋敝,但影响力还在,那位深宫中的圣上也许是唯一能够拯救这个局面的人了。

上朝前,他向大儿子姬无斗透露了他此行目的,姬无斗目瞪口呆,极力劝他放弃。

姬无斗抓着他的手,恳求道:“父亲,这件事情太过蹊跷,谁知道那梁君禄信中写的是不是真的,也许他只是不满朝廷忽视,想要找点存在感。”

姬侍郎道:“那老夫有心帮他一把。”

姬无斗道:“……父亲,纵然那信上写的是真的,也不需要您如此尽心尽力。如果那梁君禄说的是真的,叛军攻到这里不过十日的事情。我与守城士兵交好,可以让他晚上网开一面,我们全家出去避避风头。待到风平浪静,再回来也不迟。”

他心里想,无论怎样,都比贸然行动得罪孙吴强得多。

姬侍郎无奈地看着大儿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见大儿子身子一晃,是之前被打伤的腿还没办法承受父亲爱的一掌。

姬无斗十分狼狈地看着父亲,还想继续劝说,就听父亲长叹一声道:“孩子,你想的太简单了。”

姬无斗不甘心地看着姬侍郎肃穆的脸,知道刚刚自己全是白口舌。

他握紧拳头,对着父亲最后说道:“那这件事情,没必要让您出马。让我来做吧。”

姬侍郎惊道:“无斗,你还小,怎能让你冒险?这件事只是让你知道,一旦我走了,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我和朱雀郡主情投意合,她会为我求情,况且我年纪轻,说不定他们会因此放过我。最不济,您也能保住母亲和弟弟,反过来我可能就做不到了。我在早朝时偷偷去,运气好能避开孙吴二位丞相。”姬无斗坚定地看着父亲,不等对方回话,退后两步伏身跪在地上,向父亲磕了两个头,“无斗不无学术,又沉溺儿女私情,一直让二老心,是无斗不孝。”

姬无斗头顶大地,凉意自百会穴涌入,他闭目咬牙道:“无斗在此向您道别了。还有一件事情请答应无斗:若我没能回来,你们一定尽快离开大都,一刻不要留。”

第16章窃国者侯

姬无斗说得慷慨激昂,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但他心中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他托父亲为他今日早朝请假,转身就溜到皇宫一侧,同朱雀郡主会面去了。

朱雀郡主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女儿,亦是他硕果仅存的两个孩子之一,在吴皇太后在世时是她老人家的心头肉,后来又与太子白一同过继到孙贵妃膝下。她生性活泼,和三教九流都能打成一片,认真起来又有一张和哥哥一样动人的脸,一笑让人心都化了,反正姬无斗还没见过不喜欢她的人。

他现在也纳闷,这样的仙女,怎么就看上自己了呢?

宫中侍卫都被郡主打过招呼,对姬无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还开玩笑道:“哟,又去会公主了?”

姬无斗听到这话抬头挺胸,一脸骄傲。

那侍卫紧接着怜悯道:“姬兄,走快点,公主今天心情看上去不太好。你几天没去见她啦?”

姬无斗汗毛倒竖,腿也不瘸了,小跑着进入一处花园中。

他看向平日朱雀郡主常坐的石凳,上面空无一人,他心里一阵失落,又往别处看去,哪里都见不到熟悉的人影。

难道公主久等他等不到,已经走了?

他扶着假山,心急如焚,又担心惹怒了宝贝情人,又担心答应父亲的事情做不到,大陈亡在自己手里。儿女私情和国家兴亡同时涌上心头,让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承受不住,大汗淋漓。

就在这时,他听到头顶传来笑声,他肩膀一重,是有人按着他接力在空中一翻,正正好落在他面前。

姬无斗脚下不稳,被这样一按直接坐在了地上,抬头看见眼前人的时候心安定了下来。

他叫道:“郡主……”

那姑娘笑盈盈地俯身来拉他,口中说:“哟,姬大爷,您怎么坐在这儿啊?”

姬无斗被她拉起来苦笑道:“殷儿你别嘲笑我了,我这次有正事找你。”

慕容殷道:“比我还正?”

姬无斗一呆,张口结舌道:“自然没有,郡主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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