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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襟坐了来,无意再道方才的话。

“尝尝吧。”桑落看着他,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听到,但谢无陵方才被淹没的那个字是什么,他自然清楚,谢无陵的意思他也再清楚不过。

但扶风到底是扶风,不是西北,不是塞上。

“谢小先生,一定是将桑落认错了。桑落以前只有一友,法号惠玄。”

谢无陵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而后才低首呷茶。

“看来真是无陵糊涂了。”

“不知这茶,可还对小先生胃口?”

“不如我们昭行的寿眉,不过还凑合。”

“那小先生只有凑合了,国公府里,梁夫人不爱这些个名堂,偏爱吃酒,府上酒是不少,这茶,确实不如。”

“无妨,我不过暂住。”谢无陵看着那一盏浮渣,心有一念动,抿嘴笑道,“下次住的那家,我可得好好问问,有人煮茶否,无人便不住了。”

“下次?”桑落蹙了眉,“下次不住雍国公府?”

下次有没有雍国公府,还不一定呢,谢无陵猜,桑落应该比他更知道自己离开昭行来扶风是为了什么,可现在这二三语,倒快把谢无陵问糊涂了。

自然他也没有注意到那被桑落自己攒得皱巴巴的袖子。

“不住了。怎好让国公再为我这等人耗心力?”

“师兄!”谢无陵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小沙弥的一声唤,怀里还兜着一黄纸包。

放到桌案上,拆开来是一包烤过的不知道什么生灵的肉。惹得桑落一阵好奇,谢无陵却连道谢的话都没说,就上手了。除了上手的速度有点快,就慢条斯理的程度看来,还是个世家的模样。

他还一边吃着,一边夸道:“还是你懂我,为难你了。”

“不,不为难。”小沙弥又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他本来想说是王丞专门遣人这般包的,不是他买的,又看了看这师兄对面坐的像胡人的人,忍了忍。

谢无陵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哼了一声,才道:“丞相如何说?”

沙弥瞥了眼他对坐之人,那人同是一脸惊讶,像是没料到谢无陵这般不避人。

“说吧。”谢无陵给自己添了茶,并未看眼前二人,继续道,“他能听。”

“相爷问,这是您的意思,还是昭行的意思。”

“嗯,你如何说?”谢无陵将啃干净的骨头置于桌案。

“小沙弥只有说自己愚昧,不知师兄意思。”

“嗯,是愚昧。”

“……”

“继续。”

“相爷说,谁的意思不重要,不过这酒您是跑不了的,邀您后日的行令上,去尝尝他的酒。说今年冬天必定不好过,先把酒喝了比较好。”

“行令宴?”不多时谢无陵的那包肉便见了底,他从怀里掏了方绢帕,帕角绣了朵优昙花,是妙法留在他身边的,说是留给他擦手的。

现在他倒是真把这方绣帕拿来擦了擦他沾了油的手。

“是王家逢溽暑时,邀请文人骚客的筵席。”桑落替小沙弥解释道。

“溽暑……聚一堆,当真折腾。”

“不会的,王家有一别院,别院位于京郊,依山得一溪泉,又栽了竹林十里,很是消暑。”

“你也去过?”

“国公曾带我去过一两次。”

“嗯。行,吃好了,也喝好了。”谢无陵起身,打了打衣袍。

桑落却并未动,看着谢无陵整理着衣袍,又看着他回首望来,才悠悠问道:“昭行,选中的,不是他,是吗?”

谢无陵听着他的问话,抿了唇,颔首应了他。

桑落的嘴唇几次开合,良久才道出话来:“国公防着我,我所知,也只知,他敛财。除此之外,桑落再不知别的。”

敛财,往大了说,便是营私,桑落这话不过是给他开个头罢了,也当还他今日不避不退的情。

谢无陵回身将又替二人添了茶,看着桑落微垂的目光,将那茶盏塞到了桑落的怀里。

“以茶代酒,一别两宽。”

这话本是当年谢无陵离开西北前的一句笑语,却不想一语成谶。桑落做了选择,选的不是一世清明,也不是一时糊涂。曾经他身边的胡地小儿,有了自己要护的人。他为那人,选了一世糊涂。

“好。我做我的糊涂。”桑落笑了来。眉眼弯去,倒比塞上的月牙儿,更美,却也比塞上的风更烈。

“但愿你能留一点清明给自己。”

说着这话的谢无陵也笑了起来,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如果有一天,他成桑落,赵从山成雍国公,他想他的选择也当如是。

人间能得几个赵从山?人间能得几个谢平之?

人间,只得一个罢。

桑落起身,走在谢无陵身后,看着他凛然的一身风骨,仿佛不知愁,仿佛还是在西北遇见的那个小儿。

谢无陵应着身后的眸光回首,招手唤他快几步。一如往昔。

谁也没打破这归国公府前,最后的一段欢愉,沉浸过去的欢愉。

他们都一样,比谁都清明,却比谁都糊涂。

第37章梁斟一宴

仲夏正是暑热时,虫声过了晌午,便未停下来。

人燥,虫也噪。

自昨日归府,那桑落便未踏入过谢无陵这方小院,可谢无陵要出府,总还是要往他那处走一遭,毕竟他是雍国公派给照应谢无陵的人。

谢无陵嫌着这一趟去了,看着故人,却不能说上一句痛快话,与其两相生厌,不如不见的好。

便坐在屋里窗前,摇着他那把蕉叶扇,扇了会儿,又心烦地将蕉叶随意掷了。

“师兄。”突然间的这一声唤把谢无陵吓得一抖,惹的小沙弥合掌道,“阿弥陀佛。”

“别阿了。”谢无陵蹙了眉头,他心下着急上火得很,这一颗棋废掉了,他去哪儿再找那棋子垫来呢?

思索了这一国公府的人,梁夫人虽是国公防着的人,但这心也未必会往外拐,府上别的童儿侍妾……听小厮说,多是被国公玩厌了的,还能回到国公枕边的,只有那桑落了……算来算去算了半天儿了,还是无用功。

虽然来扶风前,惠玄曾在有天夜里拉他长谈过,摆了这扶风一大局,又将王家这十年的一盘棋放在了他眼前,要的只是他来推动罢了,可他多少还是想出些力,留下一点自己的痕迹。

起码不能只是一个敲锣打鼓,给戏开场的人。

那这一场戏唱完,下一场又是谁来写着戏折子,师兄和王伯伯能帮他写一次的戏折子,却不能帮他写完这一生的戏折子。

“哦对了,你要说什么来着?”站在窗口的谢无陵抬眸,正看着窗外这个不知从何处进到院子里来的小沙弥。

“街上王家要开行令宴的消息传开了,众人皆传王家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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