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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环顾了四周,周遭放着许多本手札。有些已泛了黄,想来是有些年岁了。

谢无陵双眼微亮了亮,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不过转瞬眉头便皱紧了去。

“这……高祖定中原,其相乞骸骨。归故里,择贤山,筑一寺,名昭行。难道这不是昭行的来由?”

“相爷是筑了昭行,却不是他的意思。”

“那是……高祖的,意思?”

住持颔首应其,却不明言:“后相爷了徒,徒名作刘谌。”

“刘谌?那不是上朝……”谢无陵微顿,将那“圣上”两字咽下,又补道,“那人的谋士?”

“正是,也是你的师祖。”

“啊?”

住持面色沉然,不理会他的疑问,继续道:“刘谌虽英年早逝,但仍了两徒。一为当今的王丞相,一为……”

“一为姑苏谢府小郎君,也就是……”谢无陵的手虚空一划,眸子里像装了星子一般,“也就是师父。”

话里不是疑问,是笃定。这十几年师父的友人,多是苏扬二州人氏,他断断续续也从扬州茶馆那些说书人的口里听过一些关于今圣登基前身边这双子的传奇故事。

人命在他二人抬手翻覆间消逝是让他二人传奇的一部分,今圣登基后,所有人以为他二人要分据左右二相之位,结果谢氏小公子却在那年消失在了所有人眼里,杳无音信。这才让说书人将这谢氏小公子推上了神坛,说他是天上下来帮今圣夺位的仙人。

而他们不知道那个仙人却是在那之后剃发归山,换上了一身袈裟,云游四方,悬壶济世。

直至王家大公子王朔来拜,又半道留了一个小乞儿,带回了昭行,这才做起了他的昭行住持。

说来不过寥寥几言,却是那人半生。

“这手札就是这几辈先人留下的。帝王权术,历来诱人,用得好了,海晏河清,用得不好,水生火热。”

“所以,师父说与小陵儿听是为何?小陵儿只想去扶风城折枝花回来,并不想入庙堂。”

住持却只笑了笑,笑里带着几分舍不得,像是早就预见了要离别一般,摇了摇首:“扶风的花啊……”他又抬手摸了摸谢无陵的头,“你啊,这十几年,为师最担忧的,还是你。”

谢无陵是受众家学士教导长大的,或许他不知,但这些东西早随着他同住持的友人交流时,潜移默化地灌输给了他;他又是在扬州那些风尘地里待过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见过,那些令人生怪的人心,他道听途说也听得许多了;但他的性子,仍怀着对这世界的善。

住持最喜的是他这份善意,最怕的也是他这份善意,怕它来日会变作妇人之仁。

而那波诡云谲的庙堂之巅,残存的哪怕是一丁点的妇人之仁,都只会葬送自己。

这一点道理,住持原先在那朝堂上,看过太多了。

“师父……”谢无陵不明所以地看着住持,窥不得他心里的东西,也不知道住持心下想了这么多。

他眉里仍带着几分喜色,问道:“那是不是昭行的人选中了谁,谁就会登上王位?”

“你认为你的能耐够吗?”住持低眉,沉声道。

“不够……”谢无陵的眉耷拉了下去。他可以在无数人面前狂满气盛,却独独在师父和师兄面前败下阵来。

他们眼色一沉时,给人的那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总是令人恐惧的。

住持领他出了暗室,阳光照在了住持眉头,像把那阴晦都驱走了一般,他问道:“小陵儿心里有了想选的王孙?”

“如真要小陵儿入庙堂,小陵儿想选……”谢无陵咬了唇,思索了一番,才发现,除了赵从山和雍国公他不识得旁人。

住持驻步侧首盯向了他,像在等着他的回答。

他斟酌了二人一番,觉得无论哪个方面赵祚都要强些。他两三步踏过榻垫,借了案上的湖笔,在那宣纸上,写下了一字“祚”。这才抬首看向住持。

住持却将案上那宣纸拿了起来,细折好,入衣袖里。

“但他不能带你入扶风。”

“为何?”

“他的母妃已逝,养在珍妃名下,纵然出宫建府,却依旧无封邑。剩下的你自己想想。至于京地盘根错节和其他牵扯,这暗室里大多有载。这三日你就在这处。三日后,贫僧和雍国公有盘棋局,如你赶得及,便来瞧瞧。”

“三日?”谢无陵回头望了望满室的手札,心头一惊。

“《南华》能背得,这些手札看不完?”

谢无陵缄默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完。

“如是看不完,你想的那个人,这辈子也不会坐上那个位子。”住持声音又沉了下来,冷厉道完这句,才疾步离去。

谢无陵看着住持离去,夏日的风吹得竹帘摇曳起来,落在宣纸上的光影斑驳了几分。他起身走回了那间暗室,搬出了一摞泛黄的书页,小心翼翼地翻看了起来。

而离开了藏经阁的住持回到了他的禅室,才将袖下的那张宣纸展开在了案上,于那字下复添三字“可承业”,而后折好了在了信封里。

而后让门外的沙弥送出了山寺,送往了那花可迷人眼的扶风城深处。

第27章暗室五图

天子车架,浩荡归京。

羡之和陆岐来时本是打马来的,他们自幼便和那沈家郎君习武,除却舞刀弄剑,连这骑射之术也没落下。

当然那时学骑射的可不只他二人,还有那个风流谢相。

谢无陵必是不喜这些,他只爱一方院落,莳花弄草,偏赵祚那时不让他好过,只要狩猎场没什么人,便拉着他来学什么骑射。

现在想来,也不过藉口,谢无陵自己也不知道他和赵祚共乘一骑,赵祚的手覆着他的手搭弓拉弦。弓是赵祚拉的,箭是赵祚放的,到头来他依旧什么也不会,还被快马颠得心累。

偏他自己也乐在其中,说不上来的感觉,每逢他靠在赵祚怀里,仰首看他时,就像看到最喜的玉京花开满了谢府一般。当然,赵祚也乐此不疲。

车马缓行,依着陆岐的性子,不坐在车厢里才是正常的。遂羡之拉着陆岐往外坐了些,他们将车帘掀了起来,各倚着车门一边,两人将车厢内景挡了大半,低声谈着。

“羡之?”

“嗯。”

“惠玄大师,”陆岐侧目,“你可认识?”

羡之目光微滞:“认识,”复又侧目看向了陆岐,“怎么了?”

“我觉得……”陆岐低首摸了摸他的靴头,“我应当认识他。前夜他……”

陆岐话还没说完,便瞥见了靴下的血迹。羡之听他微顿,目光也随着他视线而去,自然也将那血迹纳入眼底。他抬手在陆岐背上轻拍了两下。

“你认识的。你幼时也来过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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