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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柔情,是妙法都夸赞的,但他不喜。他有儿郎顶天立地的心,自不甘貌美比同妇人。

赵修见谢无陵未说话,便又出声道:“这住持……昨日可是许了我同惠玄师父论道讲经。”

“哦。”谢无陵漫不经心应了这人,带着几分寒凉意眸子对上赵修的眼光,便是夏日里,也让赵修后颈生了几分凉意,“师兄要我替他同您讲一经,不知您可听?”

“哦?”赵修偏首,眉轻佻,笑里嘲,“不知谢有何指点?”

“指点谈不得,平之不过是只鸟,传话罢了。”谢无陵应了他的话,又面不改色地将心底编了半日的东西,娓娓道来,“不知国公可知一树,名作‘樗’?”

“立之,匠人不顾。”赵修自小受重阙最好的太傅授课,因着母族势大,多受圣上眷顾,他自然也常被圣上考学,这些经典,他幼时唯恐母后生气难过,便更是熟读有之,遂一副自得模样,答来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皱。

“正是。”谢无陵不动声色地接话道,“它树干坑洼过多,不能满足匠人们要取直杆的要求,树枝又弯曲,也不适合作为规尺的材料,立在路上,匠人都不会去取。”

赵修好以整暇地看着对坐之人,想听他能道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来。

谢无陵却沉默了许久才启口道:“惠玄师兄托我带给您的话,便是这一字。”

他自比如樗,皈依后,便无用可图,独立天地,也独行无用。

谢无陵以为天家的人都比别人更能不力的讲话,遂点到为止。

他自幼跟在师兄身边,他曾听师兄跟他提过。

惠玄原是扶风大族王家大公子,名作王朔,年少成才,锦衣玉食的少年郎,在入仕前,却选择了昭行一僧的门下。不为其他,只因为他在那处的处境,比不得做惠玄这般安稳,他甘入昭行,随师父悬壶济世,走遍大好河山,不想再重归故里,做一只笼中雀。

这也是谢无陵应下师父的缘由之一。

现在惠玄成就了自己,寻到了他最想要的生活,他居在清虚,体味红尘,不只是他,便是住持这个看着他从小长到大的人,也不忍心打扰。

“今日这经想来,该够国公体味了,”谢无陵便起身,补了句:“在下不知国公要寻什么,但那人必不是惠玄师兄。”

谢无陵一句笃定,却不想是把自己推向了深渊了。

或许从他自住持手上接过那本《南华经》开始,他的命轨便定下了,只是他自己不知罢了。

他将赵修留在这间院子里,独自理了理衫子,从手腕上取下了他的蓝绶,将素色的绶带取下。抓了几把头发,用蓝绶束高了些,这才去往住持院中去,见他的师父。

徒留院中那鸾带锦衣的雍国公,觑了眸量着这离去之人的背影,待背影渐散,国公眼里的大盛的光芒也未散去。

或许赵祚来昭行找的,却是如这人所言,不是王朔,而是……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樗这个树,取自《庄子》。(又叫《南华经》)

“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匠人不顾。”

第22章昭行深谈

茶香袅袅,昭行禅室,一方棋盘,两人对弈。

谢无陵从伐檀出来,小沙弥立于伐檀门外,见谢无陵出来了,便指了佛殿旁侧的禅室。

谢无陵依着他所指,来了这禅室小院,见院里四下无人,厢庑门闭了去,便大步走至门前,往里间知会了一声:“师父。陵儿讲完经了。”

听见了室内传来的一声“嗯”。这才抬手推了门,正见室内榻上,住持与惠玄捏子落盘,你来我往,不分伯仲。

“哦?师兄今日竟也在?”

谢无陵面露惊讶,其实是气得很,“哼”了一声后,才迈了步子入,见他二人仍不为所动,便兀自将脚步落得挺响的,走到了煮茶的小炉前,为自己斟上一盏茶,茶未入口,便听他师兄提点道:“非是寿眉,莫尝。”

谢无陵闻声,将到嘴的茶盏重重地置回了桌案上,蹙了眉头。惠玄闻声,知他心下不平,接着道:“苦得很,你必不爱喝。”

谢无陵听了惠玄的解释,不领情便罢,还一味打趣道:“好啊,师兄,你不去见那王孙,跟师父这儿偷懒,还连一盏寿眉都不予我?”他一边撇了嘴,一边走向小榻,负手静观棋盘,帮他那眉头锁紧了的住持师父下了一黑子。

“陵儿棋艺倒是见长了。”住持见那入盘的黑子,另行一处,破了僵局,眉头的愁云也都散了去,夸了谢无陵一句。

谢无陵正扬眉瑟的时候,又听住持问道:“昨日沙弥可和你交代了?”

“交代了,让我替师兄给王孙讲经,说是师父吩咐的。还带了一本《南华经》给我呢。”

惠玄却叫谢无陵突然插来的一脚,阻了一盘胜局。面上仍不见不善的颜色,反倒是云淡风轻了。这番又听他道了这话,不禁噗嗤笑出了声,不抬头也知道谢无陵面色可能不太好,遂安慰了句:“为难你了。”

“那人如何说?”住持问言。

“既是我讲经,那自是无话可说。”

“你去给那人讲的什么经?可别给误人子弟了。”惠玄接了他的话头,揶揄道。

谢无陵大言不惭道:“《南华经》。”又低头拿了棋篓里的黑子落入盘中,换了惠玄的几颗白子回来,“误人子弟?那师兄为何不去?”

“你……庙里讲‘道’,岂不乱套?”惠玄知他后话不过怨怨罢了,也未当真,也未多接话。

“他说要论‘道’的……”谢无陵见惠玄落子,手下也从棋篓里取了黑子落于盘上,又俯身偏首往住持眼前凑,发丝倒是散了一棋盘,“那也怪不得小陵儿,师父说,是吧?”

“你这师弟啊,就鬼心思多。”住持不驳,却也不顺他言,“和这些王孙打交道,还是比你适合。”

言罢便起了身,让位给谢无陵,也拿了一副盛着寿眉叶的茶罐,往小炉前去,步伐仍是稳健,只是执罐的手有些抖,不过掩在袈裟之下,遂不曾被人窥见。

至一局终了,谢无陵败了惠玄半子,拂袖扰了棋盘,耍赖道:“师兄使诈,胜之不武。”

惠玄那一直以来未有其他颜色的脸上,却在这时,笑开了来:“怎是我胜之不武?棋局如人世,不过微改路数,算不得使诈,算不得。”

住持端着茶来,递给谢无陵,便听的这弱冠少年的告状声,和那青年的辩解声。

倒是像极了他和惠玄的父亲,旧时在昭行山上学这权谋理数时的模样,一别经年,人已白发,这江山也该有才人出了。

只是他心下更希望,这个“才人”不是自己养在身侧的这个小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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