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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一章

今夜满月,月亮像一个圆盘,悬在苍黑流白的细云中,有风从长街尽头吹起,几片落叶被吹得刷刷作响,滚动着攀附到街旁无人的茶摊上。

整个华阳城都早早地陷入了沉寂,家家门户紧闭,更夫从长街尽头走过,手里的烛火被吹得晃悠悠的,他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脖子,又喊了两声“小心火烛”,便赶紧离去了。

华阳城中央是一座大宅院,庄严奢华的院落在沉寂的夜色中似黑色的流金,被月色笼罩住,院内却看不到一点光。

月光和日光最是公正,不偏不倚地将光芒均匀洒下,地面上像笼了一层微微泛黄的轻纱。

这时,轻纱突然被掀开了一角,有黑色从房檐勾角的阴影中逐渐升起,越来越大,边缘是细碎的流苏般的柔软线条,在深黑的夜里显得极为骇人。

整个华阳城仍是一片宁静,谁也不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却都恐惧着夜里有可能发生的故事。

一声尖叫突然撕裂了夜色,那声音实在太过恐惧,又极为短暂,仿佛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短促的尖叫就被彻底掐断了。

一点灯光从东边院落亮起,偌大的庄园四个角落接连亮起灯来,有几个人披着衣出来看发生了什么,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时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整张脸骇得没有一丝血色。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众人立马恭敬地让开一条路,走来的老人形貌威严,身上披的衣物无一不是品,手上碧绿的扳指和金灿灿的戒指闪着光。

他正是这座庄园的主人,华阳城的首富,陈堂。在看清地上的情景之后,他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变为沉痛。

他踉跄着跪在地上,捡起来一根混进泥里的手指,上面还戴着一个金灿灿的戒指,地上血肉模糊的一团骨头正是他的小儿子,陈庆。

陈府中渐渐响起压抑的哭声,这声音被黑夜吞没,已经远在几里之外的一个人影正餍足地摸着肚皮,靠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快活地酣睡过去。

**

华阳城,城如其名,华贵灿烂,江水绕城而过,有妇人在水边槌衣,有船家在水中往来,更多的是绮丽的灯,香艳的风,酥媚入骨的浪声笑语。

这个城市以经商为主,城中人多富贵,日日人流不息,笑声不歇,灯光不灭,但这都是以往的光景了。最近这些日子,往往是日头初初落下,茶楼酒肆便早早歇业,家家户户紧闭房门,灯灭城寂。

这怪事起于七日前,有人一早在街角发现几块零碎的血骨和半块头颅,边缘似有兽类的齿印,鲜血溅了满墙,看得胆小的当场哭了起来。

衙门里派人将尸骨带了回去,还没待查出个子丑寅卯,第二日又有人以同样的死法丧了命,第三日、第四日……一直到第七日陈老爷家的小公子也遭了殃。

这些受害者从街痞流氓到达官巨富,从十几岁的孩子到四五十岁的妇女,完全没什么共同点,死法奇崛诡异,只能看出凶手之凶残。

这死法,分明像是被野兽吞食殆尽,哪里像是人为的祸事?一时间,华阳城人人自危,整个城都萧条了不少。

陈家老爷悬出巨赏,说只要能抓到凶手,便赏黄金万两。黄金实在是诱人的东西,整个城的人都在这张布告下感叹了番,却没人敢眼红,也没人敢想要。

有钱,也要有命来享受才是。

太阳渐渐落下,余晖洒在街上,白色的布告也被沾染了一层金色。

人影逐渐寥落的街道上,一青年缓步而来,他身着黑色滚金边的道袍,金色的余光将他的眉目笼罩,是极为英俊的一张脸。他的步履稳健又沉静,在布告下顿住,目中露出沉吟之色,转身朝城中心的大宅而去。

陈家的管家正在门□□代着护院,正待关上大门,只见一青年踏月色而来,腰间配剑上一颗清透碧绿的宝石,端的是风姿优雅宛若谪仙。

管家一时看呆了,再反应过来时那青年已经到了眼前,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在下岑关,听闻府中有妖邪作祟,特来一查。”

管家慌忙将人迎了进去,陈堂亲自在正厅里接见了岑关。只一天的功夫,陈堂老态愈显,鬓发微乱,看起来令人心生同情。

他悲声道:“只要能抓到凶手,莫说黄金万两,就老朽这条命,也愿给了道长。”

管家道:“方才这位道长说是妖邪作祟……”

陈堂闻言身子也不由得惊骇地哆嗦了一下,脸色泛白:“真、真是如此?”

岑关抱剑行了一礼:“陈庄主不必忧心,有岑某在,定不会再允许那妖邪害人性命。”

摇曳的灯光下他一张脸冷峻无比,眉目微凝,夺人眼魄,令人无端安下心来。

夜色渐重,十六的月仍是圆满,照亮了周围流动的乌黑的云。

巨大的暗影从墙头升起,只一瞬便进入了陈宅,直冲昨日死去的陈庆旁边院落而去,那是陈家二公子的住所。

一声惨叫再次响起在深夜中,这叫声却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倒像是野兽,整个华阳城都被这嘶吼声骇醒了,却没人敢出门一探究竟。恐惧是最好的湮灭好奇的湖水。

陈府的灯逐渐点起,不一会儿整个宅院便灯火通明,陈家二公子陈余正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他面前被缚在地上的却并非骇人的猛兽,而是一个人,一个极美的男人。

他着一身红色衣袍,衣领开得很低,露出胸口大片白皙的肌肤,被金色的绳索在上面层层缠过,再往上,是一张极其好看的脸。

众人的视线在那张脸上掠过,心头都不由得生出彻骨的寒意,这样摄人心魄的一张脸,定不能是生在人身上的。

那人的面色苍白,被缚住却也未曾慌乱,反而顺势慵懒地卧在了地上,漆黑的长发落在深红描金的地毯上,眼睛斜斜地瞥过来,未语先勾了笑,话是对岑关说的:“这位道长好生厉害。”

岑关一张俊脸仍是面无表情,毫不怜惜地将这妖物从地上扯起来,瘫坐在一旁的陈余被骇了一跳,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哆嗦着往后退,抖着手指着那男子颤声道:“妖、妖怪!”

他完整地看到了那骇人狰狞的野兽是怎样被岑关擒住,又一瞬间变为人形的。

众人心头震颤,不由得跟着后退了一步,这时,陈堂赶来,看到被抓到的凶手,顿时怒从心头起,也顾不得恐惧了,一把抓过旁边护院手中的剑,吼着“还我儿子的命来!”,朝那男子的胸口刺去。

那男子只凉凉地瞥了一眼,嘴角的笑变为不屑,身形一动都未动。

在陈堂的剑即将碰到他的胸膛的时候,一道碧绿的光一闪,剑尖刺到了横空插过来的剑鞘上。

剑尖被折断,陈堂扔下手中的剑,悲愤地质问道:“道长这是何意!”

岑关淡淡道:“这妖物原为我虚玄山无障塔所镇,不知因何缘故竟让它从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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