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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吵。

季淮呼气沉闷,想起身却颓然跌坐在地上。地面冰凉,触的掌心发麻。

他也中毒了。

身边坐着的几个皇子已然七孔流血闷声倒地,他的胞兄却无事。全因此人整场晚宴都陪坐在皇帝身边充当孝子,滴酒未沾,才能留下一命。

这酒中的毒烈性,饮上几杯就能即刻毙命。季淮只饮了一小口,才去暴毙而死的惨状。但他也已咳出了一口血,喉间腥热。

晚宴顿时混乱,季淮眼前的酒桌被推翻,从外,是起兵逼宫的大皇子。皇帝已经不行了,在这雨夜中生生咽下自己最后一口气。他如何也没想到,他这堂皇一生竟会死在自己曾经最宠爱的大儿子手里。

“二弟,是你和父皇逼我的!”

季淮听到大皇子愤怒如兽类地嘶吼声,手中的剑柄被握的‘咯咯’直响。这声音,真是清晰的过分,像地狱空荡如荆棘的回音,刺进人的皮肉里。

皇城就是他一直身处的无轮地狱。

季淮扯了扯嘴角,明白自己今日是无归了。可眼前一闪而过的却是一袭白衣,站在青山绿水间,提着个小小的竹篓往单薄的肩膀上背。他侧着身,露出一面俊逸如画中仙的侧脸,驻足片刻后跨着步子离自己越来越远。

而眼前的光是七月的艳阳天,灼的人睁不开眼睛,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却晓得,这是陶桃。

死前,他最心心念着的陶桃。

季淮哽了嗓音,终于溃了意志,脱口而出:“陶桃,别走!别丢下我……”

“淮大哥!我在!我在!”

从天而降的陶桃一身白衣,就如季淮脑中的样子。他所过之处,无兵刃可伤他,顷刻间为他与季淮之间开出了一条道路。

槐彦拉住他的手,压着声音:“小神仙,别用太多仙术!”皇城不比乡野,人多眼杂,这杂的不仅仅是凡世的人。如此一场浩大的宫变,指不定周遭还躲着多少双眼睛。陶桃听此,起仙术,紧紧护住了躺在地上的季淮。

槐彦用妖术轻巧避开杀过来的宫兵,眸中闪过紫光,顺带也堵了要嚷嚷‘妖怪’二字的太监的嘴。大皇子与二皇子两边的人打的不可开交,自然注意不到他们这边。

若风更甚,直接给皇宫放了几把火,乱上加乱。

“淮大哥,别怕,我在呢……别怕……”陶桃抱着季淮,抹着季淮嘴边的血迹,将自身的元气不断用掌心输给季淮,为他续命。这毒是从五脏六腑开始溃烂,剧烈无比。季淮从吐血的那刻起,就已经无药可医了。

“你……怎么在这里……”季淮神智开始涣散,满心还念着陶桃的安危,“宫里变天了……你走……快走……”他呕出几口黑血,浑身微微抽搐,绵密的痛像千万根针扎进他的皮肉里。

陶桃的脸颊湿冷,都是未干涸的泪痕。他胡乱抹了一把脸,呛着音色抿紧了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快走,我放火烧了他们不少地方,趁现在快溜!”若风帮着陶桃架起奄奄一息的季淮,没多久就消失在尸痕遍野的花湖庭中。

已经没了声响的季淮同死了一般,唇色发紫,周身没有一丝温存。

雨终于停了。

他们逃躲在宫外的一片荒山野林中,老远的望见皇宫的火光映了半边天。若风心虚地看着,祈祷因这场火势的伤亡不要增多,舍得他余孽不清,欠下过多命债。

槐彦陪同陶桃一起给季淮输了不少元气,但鉴于他们两个,一个是小仙一个是小妖。用尽了力气也只能将季淮缓过一口气来,留几句话给陶桃罢了。槐彦知道时间所剩无几,拉着若风走远了些。

而陶桃的眼泪和断了线似得,止也止不住,他怪自己为何没有捋走季淮,哪怕敲晕了带走都好。

他不该让季淮回皇城的。

“淮大哥,你看看我……”陶桃贴着他的额头,一遍一遍摸着季淮的脸,想把掌心的温度传给他一些。

可季淮太冷了,他的睫毛微微动了下,哑着嗓子笑他:“笨,我看不见。”

“淮大哥。”陶桃摇头,心全乱了,“我带你回家!等我们回家了,你休息一会说不定就没事了。”

仙君的苦劫期限还未到,他的淮大哥明明不会那么快离开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就还未到期限,可夜空中星宿闪烁,是归位之兆。陶桃不忍看,也不愿接受。他浑身都在颤栗,失去季淮的恐惧笼罩着他,步步临近。

他无法阻止天命。

“陶桃……”季淮的眸子从未如此暗淡过,像被锁在了地狱,“别被他们抓到,逃得远远的……”

“他们抓不到我,他们太笨了。”陶桃哭着说。

季淮听此,用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勉强的笑容,抬手想摸陶桃的脸:“我的陶桃最聪明,学字也快,做的饭也好吃……还会酿酒,采药,看病,什么都做的很好。”他只摸到陶桃的下巴,湿漉漉的。

十年前,他曾想过,若他死了,会不会有人难过。

今日,陶桃为他哭了大半的眼泪。

他季淮,何德何能。

“我季淮,何德何能。”他的五脏六腑都溃败,浑浊的眼眸渗出几滴泪来,像是留在这世间最后的喃语,“陶桃,我舍不得你……”

“舍不得就不要死,淮大哥,不要那么快丢下我……”陶桃将哭声咽下,不顾季淮残留着黑血的唇,轻轻吻了他,喑哑着说,“你不是最喜欢我亲你的吗?你若好起来,我天天亲你。早上,午时,夜里……什么时候都亲,好不好?”

季淮的手忽然落了地,指尖还沾着陶桃的泪水。

他已经听不到了,毒发之际,是七孔流血。

“我舍不得……”

“舍不得就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我们一起去听书,一起去吃蜜糕。你不是喜欢吃桂花蜜的红豆粥吗?我回去就煮给你吃好不好?”陶桃求他,焦急地用手帮他擦着流出来的黑血,“淮大哥,好不好……”

季淮张了张口,什么也没有说。

“淮大哥,你应我一声,嗯?”

“陶桃……”他已然是顾自的呢喃。

“我在,淮大哥,我在的。”陶桃几乎是要嚎啕大哭,抿着唇,努力压制着。

他不想让季淮听到他哭的那么厉害,他怕季淮难过。

季淮听不到陶桃的声音,他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已经聋了。他只是借着最后的本能与力气,轻声说:“下辈子,我想……来寻你。”

陶桃听到这句,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他们哪有什么下辈子。

“好吗?”季淮听不到回答,他什么都听不到。唯有气若浮游,死亡折断了他仅剩的念想,只剩一句空荡荡的‘好吗’?

陶桃低下头,咬着唇,直至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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