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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是个音译来的,他们喊的两个音节和‘菠萝’很像,所以我前面说,他们叫菠萝人。”

“我讲到这里的时候,他真的信了。”宋渠说着,微微抬起双手,“他说他想象的出来的,就和那些游戏玩迷进去的人一样,也会突然在大街上喊一句‘德玛西亚’。”

陈亦心说:“他确实是很好的人,他信你,尝试去理解你。”

宋渠含蓄地一笑,他继续讲菠萝人的故事:“而那些生命进度条还撑得住的菠萝人就开始寻找‘菠萝’,按他们的话说,‘菠萝’是世界上最美最真最好的东西,值得人一生去寻找。菠萝人要是生在地中海,还能和希腊人聊聊‘菠萝’,但很不幸,他们向后是从未踏涉的其他民族的领土,向前就是一望无际的海,公元前大家都穷,日子也就比茹毛饮血好点,你自己不干活只想着找菠萝,别人也不可能一辈子养你,况且菠萝人年年有,菠萝年年没人找到。我们现在知道菠萝是热带水果,公元前的欧洲肯定没有,就像他们一直寻找的‘菠萝’,也是无法在这片土地上找到的。并且在你找到菠萝之前,所有人都会觉得你在寻找耗的力是徒劳,你和你想要寻找的菠萝都不会被人理解,这个看不见摸不着存不存在都不知道的菠萝能有那么重要?有口腹之欲重要?有生存重要?所以很多菠萝人为了生活又变回了波罗的人,世俗压力这种东西公元前也有。”

“但还有不少菠萝人义无反顾地造船驶离陆地,他们无法在陆地上找到菠萝,就寄希望于海的那边。他们中没一个回来的,可能是死在海上了,也可能在哪里找到菠萝了。后来菠萝人越来越少,渐渐就消失了,沿岸的人说到那片一望无际葬送了无数菠萝人异类的海,渐渐将之称之为菠萝的海。”

“但是我很幸运。”宋渠的眼里有光,“我找到我的菠萝了,我的菠萝是林源。”

林源,那应该就是他爱人的名字。陈亦心想他们确实般配,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陈亦心问:“那菠萝的海又是什么时候变成波罗的海的。”

宋渠笑笑:“我瞎编的,有头无尾,圆不回来。”

“不,你知道的。你那么聪明,你是知道这个故事结局的。”陈亦心说:“那我说说我瞎编的,那些菠萝人其实回来了,不是全部,但总有一些回来了,变回波罗的人。”

“他们空手而归,故人问菠萝在哪里,他们指了指头上空掉的枷锁。”陈亦心也敲了敲自己太阳穴上面的位置,“他们可以心甘情愿泯然众人。”

陈亦心说:“我瞎编的,不知道和你编的一不一样。”

他们没有再继续菠萝的话题,而是非常自然而然开始别的讨论。他们聊到电影,关于《黑天鹅》的最后一幕,娜塔丽波特曼用生命为代价换来的perfect。还有一些书,这是陈亦心在拉脱维亚的第四天,他们终于聊到了书,意料之中的,这一块他们的重合度更高,就像是一个人。

一切是从王小波开始的,宋渠提到《绿毛水怪》,陈亦心提到里面录的那篇《我在荒岛上迎接黎明》。这个故事和他们现在的处境也很像,在海上,再过几个小时他们也能迎接黎明,他们也有从源泉中迸发出的诗,菠萝的海是第一首。他们还讲到阿城的《棋王》,他们原本是在讲斯特里特兰德和拉里,那是毛姆最广为人知的两个人物,陈亦心说他除了小波没有特别喜欢的国产小说,宋渠反驳他,说你肯定看过《棋王》,你肯定喜欢棋王。

陈亦心真的看过,在宋渠那个年纪的时候。

“我还很喜欢毕飞宇,《青衣》和《推拿》。他在《推拿》里写小马在黑暗里的幻想,像是在爬楼梯,爬上去又爬下来。那一段绝了,小马爬下来后浑身是汗,我看完后也浑身是汗。我那时候就想,哦,原来小说还可以这么写。”

陈亦心反而摇了摇头:“我不喜欢看比喻。”

这句话出来之后他就想到另一个故事,很好的一个故事,比喻也妙,作者会把一个人尴尬的脸色比作烧烤店门口任人拿取的清口薄荷糖。

但是他不喜欢比喻,为什么要比喻呢,比喻是逃避,是失真,为什么比喻是最常见的修辞呢。他还记得那本书里的另一个比喻,没有用像,但那依旧是比喻,不然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人是“思想上的双胞胎,神的双胞胎,灵魂的双胞胎”,两个人怎么可能完全一样,除非是同一个人。

除非是同一个人。

陈亦心看着宋渠,他问:“那是唯一不是比喻的比喻句,对吗?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宋渠回答这个问题,宋渠说,我二十一岁。

宋渠问陈亦心,难道爱还不够吗?

“那是一堂马原课,我和林源坐在最后一排,我在看弗吉尼亚的《到灯塔去》,里面提到一个问题自我是否有可能逃避流逝不息的时间的魔掌,不顾死亡的威胁而长存不朽。那本书给的答案是爱,爱战胜了死。林源也看到了,他努着嘴点头逗我开心,然后拿起笔,在爱前面画了个添加号。”

陈亦心说:“他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对。”宋渠笑着,眼里是湿的。

“林源的爱战胜了死。”

“我二十一岁,我觉得林源就是我的答案。”宋渠说得异常坚定,他看着比他大好几岁的陈亦心,像是在看另一个自己,他没有动摇,但他还是想问,难道爱不够吗?

陈亦心说,我现在觉得够了。

对,就是这一刻,看到了宋渠,像是看到另一个自己。

宋渠说:“我前几天一直不敢问你,怕你误会。我很想问你,你会不会有一点不喜欢我。”

“怎么会。”陈亦心说,“我爱你。”

宋渠知道那句“我爱你”不是对他说的。他隐隐能懂陈亦心想表达的,但有些答案,还是需要他自己去找。

他问自己能不能对陈亦心说出爱,可以。宋渠就对陈亦心说:“我也爱你。”

陈亦心笑了,很浅地一个笑:“我觉得我能活下去了。”

他回过头,甲板上的趴已经结束,有几个累了直接睡在地上。

陈亦心突然很想邵安。

他平时也想,他们也一直有联系。邵安这几天去了甘肃一个乡村,那里有一个在建的希望小学。

但现在他特别想。他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他发现他想到邵安,身体有了反应。

“我明天就走。”

宋渠问:“回巴黎吗?”

“不。”陈亦心的视线从甲板重新投回波罗的海。

“回家。”

陈亦心回到原来的海景游轮,他进了自己房间然后躺下,算了下时差,在犹豫要不要给那边还在睡觉的邵安打个电话。他能听到海浪拍打船舱的声音,但是床舱内纹丝不动地像是在陆地。陈亦心最终还是没有把电话拨过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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