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中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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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中山

1905年8月15日。

天津,直隶总督衙门。

虽然直隶总督的驻地在保定,但因自光绪年开始直隶总督往往身兼北洋通商大臣,因此其在北方第一商埠天津也有衙门。往往要到冬天商贸进入淡季时直隶总督才会返回其在保定的驻地。

现任直隶总督,疆臣之首便是来自河南项城,曾在朝鲜有过杰出表现、在山东积极平定拳乱、编练了中国第一支新式陆军的新派官员、李鸿章的继任者、慈禧太后座下红人、北洋的领头人,袁世凯,袁慰亭。

身兼无数重要头衔、清廷内最为位高权重的汉臣,袁世凯并不给人以灼灼逼人的感觉。相反,与之接触的人都能感受到他仿佛发自内心的随和、平善、稳重,几乎就是儒家中庸之道的化身。

此刻,他身着官袍,正在笑眯眯地将一名青年军官从地上扶起,丝毫不介意自己与对方巨大的等级差别。

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袁世凯和善地看着眼前长相清秀的军官,温声道:“子玉是吧?本官听日本人说,你们速成学堂测绘班在满洲可是立下了不少功绩啊!连你本人,似乎也得到了日人的勋章嘉奖是吧?”

面对袁世凯坐着的,便是曾与刘继业有过接触的,未来的北洋悍将,吴佩孚。此刻他身上已换回了新式陆军军装,毕恭毕敬地笔直站立着。虽然袁世凯对他很和善,但他却不敢有丝毫放肆之处,依然循规循矩地答道:“宫保大人谬赞了!小人只是尽忠职守而已。”

“这场发生在我们家门口的战争,不过是两只狗互咬罢了……不过子玉啊,你可明了本官将你们协助日人的原因吗?”

“下官斗胆猜测,因宫保大人忧心国是,希望我等从戎之人能亲身经历现代化战争,为朝廷编练新军提供经验。”

袁世凯满意地点了点头,双手轻轻拍了拍:“好,不愧是秀才军官,说的不错。我大清不变不成,不变则亡……而陆军,则是变法之重中之重!只有强大之陆军,方能保护大清免遭列强侵犯。你们这些速成学堂毕业的新式军官、又上过满洲战场,见过西洋人大炮兵船厉害的人,才是我大清未来陆军的栋梁!子玉可得多加努力才是!”

吴佩孚马靴猛得并拢,发出啪的一声,大声示忠道:“下官必然誓死报答宫保大人栽培之恩!!”

“栽培子玉的可不是本官,而是大清啊!”虽然如此说话,但是袁世凯却很受用地接受了对方的军礼。

“对了,不知子玉对此人有何了解吗?”

袁世凯将一张报纸封面递给吴佩孚,也不等对方仔细查看便自顾自道:“俘虏了俄军司令库洛帕特金之人,居然是我大清的军人!虽然这在国际上给我国造成些许不便,俄国也因此指责大清违背中立条约,但这些都无伤大雅。本官倒是很好奇此人之来历……从兵部的档案中,查无此人,而总理各国衙门则称此人乃江苏省的官费留日生。听说你吴子玉与此人有过接触,便想让你给本官解惑了。”

吴佩孚捉摸了一番措辞,放下报纸后说道:“下官确实在新民屯与这位刘继业有过来往…………”

…………

十几分钟后,袁世凯端起了茶杯,吴佩孚便很识趣地鞠躬告辞了。

“如此来看,倒是个趣人。”

望着报纸的封面,袁世凯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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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袁世凯会见吴佩孚的同时,远在东京,他们谈话的对象,刘继业的对面也坐着一位重量级的人物,兴中会会长,孙文。

“久闻中山先生的大名,今日一见学生三生有幸啊!”

孙文面无表情地着用日文回了一句:“刘同学怕是用错了称谓,中山乃是给日人所用,你我皆为汉人,当用汉文。”

“先生勿怪!”刘继业不好意思地道歉着。

方才两人见面时刘继业因为后世历史原因习惯性地将孙文称呼为中山,却没料到惹得对方不快。被孙文提醒,刘继业才想起这nakayama是日本人给取的名字。

这个长期奔波于海外的革命家,后世被某党宣传成国父的孙文今年已有38岁,此刻留着小胡子,一副西式派头,笔挺的礼服和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坐在椅子上不露声色倒是有些气势。在他身后不远站着两名保镖,倒是给人以黑社会老大的感觉。

刘继业不经意间打量过孙文身后的一名侍卫,却发现有些眼熟……仔细一想,忽然记起来,原来是那个在街上痛扁数名日本浪人、并曾在酒馆里打闹将半桌酒菜撒在自己身上的中国留学生……冯庄!

不过此人对仅仅有过半面之缘的刘继业倒是没什么印象了,只是非常冷淡地看向别处。

倒是刘继业视线偏移让孙文有些不满。原本他便不怎么看得起留日的学生,觉得他们过于幼稚,后来还是黑龙会头山满和梁启超的劝说,加上留日学生确实数量众多能对革命起到帮助作用,才让孙文决定与这些留学生联合办一个同盟会来。

为了拉拢各个学生团体入会,孙文也是下了番力气,约见了不少学生领袖,也着实说服了很多个有名望的人。眼见留学生界最有威望的黄兴、宋教仁被他所折服,而孤傲的陶成章、章士钊也迫于形势决定加入同盟会,孙文便有些不屑于其余小喽啰,将注意力放在交好日本上层了。眼见同盟会成立临近,孙文更多将会见的事情丢给自己的新跑腿汪兆铭和胡汉民处理。若不是因为刘继业在留学生界有了名气,孙文怕是连见都不会见他。

不过这么匆忙一会,彼此却都没有给对方留下什么好印象。

在孙文看来刘继业对自己有些不尊重,有些放肆,更别提用nakayama来称呼自己好像显得自己是日本人的鹰犬一般。想着想着,孙文最能拿出手的宣传喊口号也没使出来,与刘继业就革命的事项交流了一下、却没想到对方的思想与自己不合!

什么国家主义!什么开明*!什么工业为先!?孙文听到对方大言不惭地说着‘胡言乱语’,当即就不客气地反驳了回去:“中国之未来在民主、在民权、在民生!此三民主义才是革命之主义!中国若要富强,推翻满清后就应该效仿美利坚建立合众国,开议会、设一有任期之大总统,启民智……如此才行!说实话,文鹿你那什么国家主义,实在是有些胡闹!这不就是*吗?我们推翻满清可不是要弄出个汉人皇帝来,而是要灭掉所有皇帝!你可莫学章太炎他们,须知美国才是我们需要效仿之对象……对了,还有共和之法兰西。”

见孙文张口闭口就是美国、民主、议会、总统,刘继业知道此人的政治观念与自己相差太大、也不指望与对方就革命手段之外达成什么共识了。

见谈话有些冷场,孙文说了半天也觉得累和烦,干脆嘴上再客套几句、希望刘同学多邀请同学朋友入会啊云云,大家一起搁置争议,共同为推翻满清而奋斗等,便后会有期了。

见面不出二十分钟就结束了,刘继业被礼送出孙文的住所,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本来刘继业对孙文就没有太多兴趣,还是黄兴托词说孙文约见,想着见一见历史名人的原因才大老远从东京再次来到神奈川,步行了好久才来到中华街山下町孙文的住所。本以为好歹有些收获,却没想到话不投机半句多,对方摆着架子、自己也不愿降低身姿去奉承,再加上两人的政治理念相差实在太大,于是只能不欢而散了。

真是浪费了半天的时间。

一边在门口系鞋,一边如此想着,刘继业推门来到屋外,准备走人时,看到洋房院子里一个抱着女婴的少女。这女子长得很秀气,看得出来年纪很小,年纪可能才十六、七岁,穿着一身淡色和服与刘继业对视时还笑了笑点头表示。

这时,屋内传来孙文的声音:“薰,上来一下!”

少女应了一声,然后低头擦过刘继业的肩膀在门口脱去木屐蹬蹬蹬地走上了楼梯。

没想到孙文都快四十了,还娶了个这么年轻的日本老婆啊。刘继业心里嘲讽了一番孙文的个人道德操守,一边离开了山下町搭上回东京的电车。

不过听孙文的长篇大论倒是提醒了刘继业,自己的那套国家主义思想必须尽快拿出个体系出来了。

到目前为止,无论是在青军会内讨论的、还是匿名在报纸上发表的,都是零散的言论和主张,并不成一体系……这件事情关系到后面自己的团体,最好是能尽快落实……

归国在即,刘继业准备在临走前,将自己的国家主义理论给做出体系来;这样无论是在日本发表,还是带回国内秘密传播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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