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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钱,怎么可能让死人带走真正的人民币?

童童爸开始打电话了,不一会儿,组里的组长就来了。又过了几分钟,两个老人各提着一面大箩,进了李家的大堂。两人在李家的烈祖烈宗前焚了香后,拿起锣槌,狠狠地敲了一下锣,发出铮铮之音。这就是所谓的“开锣”。“锣鼓一开”,四邻就知道有白喜事,会很快地赶过来。

两人从大堂敲到卧房,又从卧房敲到大堂,叫我和梁艳各挑了一担桶,跟着他们。他们一路敲锣,到了小河边,唱了几句唱词,便让我们去河里挑水。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得在这里挑水,家门口不是明明有井么?至于唱词是什么,因为方言的缘故,我也无从知晓。

把水挑回的时候,组内的村民已经过来了。他们架起大锅,把这两担水倒入锅里。待水快半热的时候,舀了一桶水进了卧房,男丁一概退出,只留女客。我这时才明白,所谓的“请圣水”不过是从外面挑些干净的水,烧了给死者净身。

有人开始拆李家的大门门板了,我正纳闷时,却只见有人拿了两条大长凳摆在大厅,把门板架在上面。不一会儿,妈妈被抬了出来,搁在门板之上。她已经换上了我们给她买的那七套新衣,正合七重之数。最外面,她穿的是一袭白衣,洁白无瑕,如同冬日里大雪飞扬的一片白,如同皓月清辉旁的一抹云。

我突然想起了当日在宾馆里做的那个梦:那浓浓的烟雾、那葱绿的竹子、那一袭白衣、那抡着的锄头、那倒地的春笋。

此刻,屋外夜色朦胧,雾气重重,锁着山头。那翠竹林中,雾气湿重,妈妈你该不会着凉吧?

尸体在大堂停了阵,棺材便被抬进了大堂,接着那两个老人又来开锣,再接着便是宰鸡。大家议论了一会儿,便往棺材里铺了那张绿纸,这也许就是妈妈所谓的“包皮”吧。乡下的葬礼很繁琐,繁琐到每个细节都不能错过。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们居然往棺材的两头放两块大大的土砖,接着,妈妈就被抬进去了。

最有意思的是,他们拿着一根穿着铜线的绳,从棺材的一端穿至另一端,然后像个木匠一样比划着,似乎是在定棺材的中线。定好中线后,就是各种各样地移来移去,好似多一分或少一些毫就会失去对称的美感一样。爸爸和童童爸很紧张,时刻紧盯着,好似生怕摆放得不够对称一样。或许,依乡下的规矩,这里面大有玄机吧。

大伙把这件事办妥后,并不急着盖棺,反倒一个个离去。我想,之后以不盖棺,应该是在等还未见面的亲人前来瞻仰遗容吧。

爸爸、童童爸妈等人都找了个地方去睡觉,只有李翔宇和李寰宇傻傻地坐在大堂,我叫了他们好几次,他们依然不理我,只是搬了张凳子傻傻地坐着。

不一会儿,童童妈来了。她拿了一张席子,给他们铺在地上,又给了一床被褥。两兄弟便在灵堂躺了下来。见我未走,李寰宇说道:“阿鸿哥,你去里屋睡会儿吧,这儿我们会守着的。”

“我和你哥守吧,你去里屋睡会儿。”

李寰宇笑了起来:“你傻呀,我们是儿子,要守棂的。直到妈妈入土为安,我们都得在这里睡。这里地方小,又得慌,你还是进里屋睡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挤进他们的被褥:“我也是儿子呀,那我也得守!”

两人无奈,只好侧着身。我睡在中间,前胸贴着李翔宇的后背,后背却贴着李寰宇的胸膛。他们兄弟俩有一共同点:那就是两人都很温暖。因为他们就是这么温暖的一个人。

在这样的夜,这样的环境,三人都毫无睡意,于是只好躺着聊天。在那晚,我们说得最多的是妈妈。

“妈妈穿白衣服真漂亮!”我说

“是的,可惜只能在节庆日穿,平时要干活,很容易弄脏。”

“妈妈唱歌应该很好听,像百灵鸟一样。”

“是的,她还会跳孔雀舞哩。”

“那边竹木葱郁,妈妈会不会去那边挖笋呢?”

“每年都去的。冬笋挖来卖,春笋晒干自己吃。她做菜别的不行,笋干炒腊肉倒是一绝。”

“真可惜,上次来没有吃到妈妈做的笋干炒腊肉。”

“是呀,我也好久没吃了。”

“翔宇,我们好像忘了给妈妈买白色的发带了。”

“白色发带?”李翔宇突然坐了起来?“你怎么突然提起这茬了?你不说我倒忘了。”

“就……就那么觉得,”我没有说我梦到妈妈了,跟他说,他也许会觉得太荒唐了,“穿着白裙子,戴着白发带,在月夜下起舞,那应该会很美。”

“有,我妈有一条白色发带,我小时候见过,好像是我外婆送的,她一直没舍得戴。”李翔宇说着爬了起来,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那条略显陈旧的白色发带,把它塞进妈妈的手里。

翌日,我见到了李翔宇所谓的镶着三颗“白毛”的孝帽,他说过的,这三颗白毛的意思是:看见了难看的事的就当没看见;听见了难听的话就当没听见。这三颗“白毛”就是遮你眼,堵你耳的。

《神雕侠侣》中潇湘子的哭丧棒,我也总算见着了,却是桐木一截,外缠着一圈白纸。古人有言,父之节在外,故杖取乎竹;母之节在内,故杖取乎桐,大抵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作为儿子,我也想尽一份孝心,让爸爸为我制一套麻衣、孝帽和哀杖,却让李寰宇及时制止了。

李寰宇说:“你依女儿的礼数,著长孝就好。这儿子的礼数太难熬了,你一个城里人熬不住的。”我起先以为他们只是不想接纳我,到后来才庆幸没有行儿子之礼,不然真的恐怕难以熬到头。

就在我要求行“儿子”之礼时,梁燕却跑过来要行“媳妇”之礼,被翔宇喝住了:“没事别来捣乱。结婚可是大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可不想毁你清誉。你这披麻一跪,乡邻四舍无人不知,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在广州的时候,我们不是在妈妈面前谈过婚事,有过婚约吗?既然有了约定,我行媳妇的礼数也是正常的。”梁燕落落大方,倒无大家闺秀的娇羞。

李翔宇拴住门,屋里只有李家三父子、梁燕和我。屋里升腾起一股尴尬的气氛。

“这是不合礼数的,”爸爸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且不说你们最后能不能结婚,就算有媒妁之言,如果女方尚未过门,也不能行媳妇之礼。男方若丧翁姑,新媳妇如果想行媳妇之礼,那必须在出殡前先把红喜事给办了。你们当初是为了配合阿姨治病才说的谎,叔叔能够理解。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可是,”梁燕突然红了脸,低了头,“我觉得没有关系,我可以和他结婚。他的事情,我都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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