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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飞叹了口气,转身摸了根烟出来叼着,对着河床蹲下了。

蒋丞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长时间,最后才又说了一句:“是的,我觉得你很优秀,有才,聪明,不光我这么觉得,老徐也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呢?”顾飞叼着烟又问了一句。

“什么所以?所以什么?”蒋丞有些烦躁地问。

“我优秀,有才,聪明,”顾飞偏过头,“所以呢?”

“所他妈什么以!”蒋丞吼了一声,“我就想让人知道你不是看上去的那个样子,你跟钢厂那些垃圾不一样!我就想让你自己知道!你跟我来这儿以后看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你比他们强一万倍!”

“然后呢!”顾飞也吼了一声,站起来转身走到他面前,跟他脸对脸地瞪着,“然后呢?丞哥,然后呢?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你知道我从记事开始到现在是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你知道吗!”

蒋丞被他吼得愣了愣,他没记错的话,这是顾飞第一次情绪这么失控,第一次这么吼他,还是贴着脸,他甚至感觉被震得一阵发晕。

“你想让我知道什么?知道我有多好,我有多优秀,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多聪明多有才?然后呢?”顾飞声音放低了,“丞哥,跟这里格格不入是什么感觉你是知道的,对么?”

蒋丞看着他。

“我睡着了,我就什么也不知道,”顾飞声音里有很轻的颤抖,“为什么一定要叫醒我?你可以走,你也必须走,我呢?”

蒋丞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吃力,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

跟这里格格不入是什么感觉?

从火车上下来,踏出车站的第一步他就感受到了。

那种无望,满眼灰暗,他现在都还清楚记得。

这也是他到现在拼了命都要离开的理由。

“我呢?丞哥,”顾飞轻声说,“我就在这里,我身上有镣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掉,也许永远都拿不掉,然后我就这么醒着,睁眼看着,我会不甘心,我会痛苦,你懂吗?”

蒋丞看着他。

“我知道我明明可以不像那些人那样活着,但我现在只能那么活着,”顾飞蹲回了河边,重新点了根烟,“这些我不想跟你说,谈恋爱嘛,我就希望你开心,简单些,没必要把这些改变不了的事儿说出来一块儿心烦。”

蒋丞没说话,在兜里摸了摸,没摸到烟,今天要上台,他就没在身上带烟。

顾飞回手把烟盒和打火机递了过来。

他犹豫了一下过去拿了一根烟点上了,叼着烟点上了,看着眼前飘过的烟雾,几缕升起,在风里扭曲着,忽左忽右地很快地像是在跳舞,瞬间就淡了,从淡淡的蓝色,变成了看不见的风的颜色。

顾飞的这些,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他只觉得顾飞像一只被拴在了细铁链上的鹰,却从来没想过顾飞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所以他闭着眼,蒙着头,扔掉了保持平衡之外的任何想法。

蒋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心里堵得慌,他突然有些后悔。

但是……

也就是现在,在顾飞说出这些话之后,他突然发现从那天讨论异地的时候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却总也想不出是哪里的问题,有了答案。

那就是顾飞似乎并没有挣扎的愿望。

“是顾淼对吗,”蒋丞在顾飞身后也蹲下了,“还有你妈妈……不,主要就是顾淼吧?”

“嗯。”顾飞应了一声。

“你试过吗?”蒋丞咬了咬嘴唇,他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准确,“试着让她接受一些改变,一点一点地,她不是已经去上课了吗,你可以试着……也许她是不能接受她的东西有变化,也许……”

“丞哥,”顾飞掐掉站了起来,“走。”

“嗯?”蒋丞愣了愣,但还是跟着站了起来。

顾飞没再说话,他也沉默着。

顾飞带着他回了家,打开门的时候蒋丞才从沉闷里回过神来,冲着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画画的顾淼挤出了一个笑容:“二淼。”

顾淼看到他似乎很开心,把手里的画举起来向他挥了挥。

“我看看,”蒋丞走过去坐到她身边,看了看她手里拿着的纸,“是兔子啊?”

纸上画着的是兔子,很多,几乎已经把纸画满了,一只一只的兔子,全都是绿色的,跟顾飞的头像一样。

顾淼又拿了一张纸继续画着,执着地用着绿色,画着一模一样的兔子,可以看得出来她画得很熟练了,一只接一只地排列着,很快就能画满一张纸。

蒋丞看着她专注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淼,”顾飞走过来,蹲在了顾淼面前,“哥哥跟你商量一件事。”

顾淼拿着笔,一边继续画着一边看了他一眼,目光很快又回到了笔尖上。

“二淼,看着哥哥,”顾飞说,“哥哥有事件跟你商量。”

顾淼顿了顿之后停了笔,转头看着他。

“今天晚上,”顾飞说得很慢,“你睡妈妈的床,好不好?”

顾淼没有反应。

“今天晚上你不睡自己的床,也不睡哥哥屋的沙发,”顾飞说,“你睡,妈妈屋里的床。”

顾淼依然没有反应,但就在蒋丞以为她是没有理解顾飞的话时,她突然开始了尖叫。

尖锐的声音瞬间划破沉默,像刀尖一样扎在了蒋丞的耳膜上。

蒋丞只觉得喘不上气来,尖叫声里一层层压到胸口上的无形的巨大的压力让他只想过去捂住顾淼的嘴。

顾飞静静地看着顾淼,过了一会儿才吸了一口气,轻声地跟顾淼说话。

蒋丞感觉自己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闷,心里闷,脑子里闷,耳朵也是闷的。

顾淼终于停止了尖叫的时候,蒋丞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大吼几声的冲动。

“我试过,丞哥,”顾飞抓着他的手,声音很低,“但是很多年了,没有一点变化,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她认可的范围,最远,就到火车站,那是她玩滑板的范围,她睡觉的范围,就在这里,她的床,我房间的沙发,你可以缩小她的范围,但不能让她离开。”

蒋丞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那个康复学习,用不低,我没有办法让她长期去参加,所以我不知道还要多久,她才会有一点进步,一年两年,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顾飞的手开始有微微地颤抖,“或者永远,我不敢去想,我没有办法去想,我只能这么低头走,我不知道希望还有多远啊。”

蒋丞一把抱住了顾飞,闭上眼睛:“对不起,顾飞,对不起。”

顾飞搂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上。

安静的空气里,顾淼画笔的唰唰声里,蒋丞听到了他压抑着的一声低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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