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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之际,素素肚子已十分大了,赵煦的妻子也要生产,于是两兄弟告假在家陪妻子,也获准了。

那年秋季,素素刚产下赵林不久,正逢赵毓过了十四岁,和堂兄赵爽去逛青楼被抓住了。依赵家家法,一人犯错,定是上行下效,要一起打的,从前赵烈不喜读书,赵煦也被带着吃了一场板子。上次赵烈被打,事出隐秘,故未牵连,这回便逃不掉了,赵烈赵煦赵爽一起被赶入祠堂,狠狠打了一顿。

刚开始时,下人对赵烈赵煦还不敢下手,犹豫道:“老爷,现在二位少爷是朝廷命官……”

赵老爷一拍桌子:“什么朝廷命官,进了我家门,就是我儿子,打!个个空生一副好皮相,却只会靠这个惹祸么!”

赵爽不是赵家亲兄弟,被伯父打得气结,自认倒霉;赵煦心里怪赵毓行事不周,害自己这么大了还要被牵连,在家人面前丢尽了脸,又无奈又生气;赵毓心知是顾子卿告的密,道先生又爱又恨,咬牙先忍了再说,过后说不定自己还要倒过去好言安慰一番;赵烈想着父亲有意无意像在说他,有些心虚,被打了也没话说……

总之各怀心事,无人敢喊,无人敢叫,好不凄惨,然而只有赵毓当晚便痊愈了,虽在长辈面前仍装着一瘸一拐,私下却行动自如。赵烈想起季常说张衍要和赵大人回天上的事,留意起来,也上了心。

二十四章

那次被打后,赵煦都不怎么和赵毓说话。赵毓本来和哥哥们差的岁数就大,也不以为意,只是屁颠屁颠跟在顾子卿身后。赵烈早知道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但三兄弟各不干涉私事,故也不说他。

倒是有一天,顾子卿自己跑来了。

“先生可以后年再北上参加会试,在此之前,在我家多住两年无妨的。”赵烈听了顾子卿的请求,颇有些为难,要是让人小鬼大的赵毓知道自己带走顾子卿,非大闹一场不可。

顾子卿眼露忧色,竟说不下去。赵烈和他是一类人,怎不知他苦衷,良久叹道:“我知你家就靠你了,好歹也和三弟说一声,他虽然才十四岁,却还是通透的。”

顾子卿未及一言,竟掩面哭起来。赵烈见了尴尬,忙起身关了门窗,回来和他相对而坐。

“我家三弟虽然聪明伶俐,但毕竟是孩子,如果有不讲理为难到先生的地方,我去和他说。”

顾子卿忙擦了把眼泪,道:“不不不,我一面和他好,一面又想着功名,料不能长久,才时而亲近,时而疏远,这次他负气跑到青楼,我还气不过告诉了赵中堂,害他被打一顿,我真是白读那么多年圣贤书。是我不好,是我为难他……”

赵烈想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一面感怀于顾子卿愿对自己直言相告,一面又伤心于几年来和和衍分分合合,相见再难,长叹一声,道:“我认识一个京中大佬,是父亲好友,这次就让父亲事先打个招呼,你再去他手下做事,以先生才干,定得保举。不过……切切和毓儿说一声……”

当晚,赵老爷和王夫人出了门,赵烈偷偷行至赵毓的别院,才刚接近,就听见有争吵声。

从虚掩的窗户看去,不禁吃惊,赵毓竟跪在地上,涕泪横流,扯住顾子卿的衣服下摆,苦苦哀求:“先生不要走,先生不要不理我!”

“你无心于功名,我也不能陪你几年啊!”

“我考!我考!”赵毓毫不迟疑瞪大眼道,“如果先生先考,我一定北上会试去找先生!”

自己的兄弟,虽然交谈不多,赵烈也知道赵毓志自小不喜经济实用之学,志不在仕途,最多考到秀才,便可能随舅舅做生意去了。兄弟三人年纪志向性格都迥异,很少说这些,加上赵毓本就擅长察言观色,大概觉得哥哥们都不大谅解自己,也存了一份小心,赵烈虽认为大可不必,但家风如此,也无可奈何。

如今见此场面,又知他小小年纪平时就十分谨饬,现在能跪得下来去求顾子卿,一点架子不顾,实在让人痛心。

“毓儿!算了罢!”顾子卿本来就心思纤细,被他说得泪水涟涟,“我叫你父亲把你从青楼抓回来,你也不怪我么?”

“先生是爱我才会这般,我欢喜还来不及,被打死也是愿意的!”看赵毓神色死灰,大概心下已经知道无望了,仍要争他一争。

赵烈只觉得眼前境况,堪比自己和张衍分别,不忍再看,匆匆回了自己厢房。素素见他神情有异,便问何事,他强忍了才应付过去,接过赵林,小家伙离了母亲怀抱,却不哭闹,反格格笑起来,和他十分亲昵一般,让人心生怜爱。

素素笑道:“你们赵家的男子,性格志趣不同,却是一个赛一个的懂事,什么都自己藏心里摆平,像这孩子,不哭不闹,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听着像打趣又带牢骚,赵烈答不上来,只好笑笑,低头哄孩子。

过了几日,赵氏兄弟便携家眷上京,偷偷藏了顾子卿于车中,一起北行。赵毓那天被祺儿赵爽骗出去玩,其实心里也有所感觉,一路沉着脸,吃酒吃到一半,终于摔了杯子狂奔回家,一推顾子卿厢房,自然空空如也,只留一把折扇,上书:“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知那人爱恨未尽,自己留也不是,放也不是,这样走了倒好,又心痛难忍,当下伏案大哭,不提。

且说赵烈在京中为官,日子也算好过。赵家三世受圣恩深重,虽还是翰林,赵煦便以世家公子自居,忙于应付来拉拢的各色人等,酒阵文场,都不落下;赵烈仗着父亲大哥,不比那些“穷翰林”,起居优裕阔绰,又不好结交,不爱逢迎,喜欢词章金石,每日把份内事做完,便在家钻研经济实用之学,平日里交友也不拘一格,不大看对方身份。

一日,他与一常州同僚喝酒,提到新擢升的常州巡抚,政绩一项便是“德感动天,神明治水”,赵烈听了心动,便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才知道正是去年经过常州遇上张衍除恶龙的时候。

那常州同僚几杯酒下肚,眉飞色舞起来,说得越发神乎其神:道:“那次水患来得猛去得快,似真有鬼神推益。我去年回家省亲,那山神庙修茸一新,还扩了两倍有余,壁上画也是请名师所作,构图极佳,我还叫那画家再弄一幅给我,当作神迹于家中。”

赵烈微笑饮酒,知道张衍早回江阳,常州山神算是拣了个大便宜,于是问道:“如何知道是山神降得魔?”

“当地村中长老说,降魔那日,风雨大作,土地托梦于他,说有山神前来治水,不必慌张。随后就梦见一年青人,相貌俊雅,身着粗布蓝衫,携一苍龙而来,飞入云端,真真神龙见首不见尾,不久之后,风平雨静,那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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