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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楔子

阿镜睁开双眼。

眼前竟是一片无边无际、翻涌起伏的海浪,浪花却并不是晶莹剔透的蓝,而是一种如同染了墨似的浓郁深沉。

海阔云飞,阵风习习,浪花推涌着扁舟,令人心旷神怡,如醉梦中。

“喂,发什么楞?”

声音从旁边传来。阿镜回头,见左手边坐着个雪衣少年,银白色的长发,与九霄的云朵同色。

他正拿着一壶酒在痛饮,完全不管酒水顺着嘴角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

擦了擦嫣红的唇,他才转头看向阿镜。

这是一张极为致的脸孔,若不做声的话,如此美貌,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女孩子,少年挑了挑眉,狭长的双眸里带着狡黠。

猝不及防地美色令阿镜有些恍惚:“没什么,酒……好喝么?”

兰璃君晃了晃手中的酒壶,仰头笑道:“这可奇了怪了,这千日不醉,你也喝过足有百多坛,如今问我好不好喝?”

阿镜呵呵而笑。

兰璃君突然凑过来:“镜主,你是不是又想秋水君了?”别人通常都尊称她一声“宫主”,唯有他这般独特。

阿镜白了他一眼:“我想他干什么?”

兰璃君道:“唉,那可白瞎了我的心意了。”

“你干什么了?”

“我替你约了秋水君,今儿就看他来不来了。”兰璃君长眉轻挑。

阿镜气结,又有些无端紧张,猛地夺过他手中的酒壶,一仰脖,把剩下的酒都喝光。

兰璃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虽然跟你相识这么久,却真真想不到,堂堂情天之主,也会被情所困。”

绵软的酒入喉,阿镜心里拱出一股火:“跟你相识这么久,我也想不到,风流不羁的兰璃君,也有被人迷住的一天。”

兰璃君并没有跟她一样恼羞成怒,反而笑道:“你说水湄啊,她当然是值得我喜欢,甚至值得我奉献终生的女子。”

阿镜嗤之以鼻,但她的身份,不容许她背后说别的女子的坏话。

阿镜便道:“我劝你……还是多留心些,我在她身上看不出任何的情丝。”

情天之主,主管天地之间的情孽爱欲,但凡是有情之人,身上都会有情根生长蔓延,其他人看不出来,可情天宫主却一看便知。

兰璃君怔了怔,却又满不在乎地扬首:“我喜欢她,这就够了。喂,你可在我身上看见情丝了?”

阿镜瞅了他一眼,他身上的情丝几乎都要绽开花朵了,只是方向似乎……有些怪异,大概是此处风太大的缘故。

阿镜哼道:“你可小心些,情到盛时却无法宣泄,容易成魔。”

兰璃君斜睨着她,似笑非笑:“为她死我且不怕,何况成魔?”

“给我闭嘴!”阿镜心里掠过一丝不祥。

仙人所说的话,虽也有戏言,却常常会透露某种天机,阿镜本能地觉着兰璃君的这句话透着不祥之意。

兰璃君却转过头去:“噫,你还是别管我了,你且看看这来的人身上,有没有情丝?”

阿镜转头,却见自岸上桃林之中,缓缓有一道人影走了出来,身着淡紫色的道袍,头顶带着青木之冠,玉簪的两边儿搭着同色的冠带,随风飘摇,虽还未看清那眉眼,这道身影,却已将身后万千盛放的桃花都衬的颜色全无。

阿镜登时失却了所有的思绪,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耳畔竟响起了《九重逍遥曲》的音调。

“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亭,泪滴春衫酒易醒。”

***

《九重逍遥曲》,是明帝君所做,起因是明的妹子清水和清尊重烨之间那段惊天动地的师徒恋情。(详见拙作《九重天,逍遥调》)

阿镜跟明帝君碰过几次面,那是位皇仪明威的帝君,但虽然看着仪表非凡,尊贵极至,但在他的袖子里却常年带着一条看着很鬼祟猥琐的小蛇。

据说……这小蛇也是来历的,跟帝君有些瓜葛。

阿镜对这些帝子皇孙从来都不感兴趣,觉着他们都是纨绔子弟,只是想不到,纨绔的明帝君竟也会写出《九重逍遥曲》这样撼动人心的调子。

好几次情天的聚会,主持的女仙吏都会选用这一首作为开场起舞曲子,以至于阿镜怀疑这仙吏是不是暗恋明。

那天,他们在情天边沿的恨海之上,泊舟聚首。

兰璃说许久不曾听秋水君弹琴了,便央求他弹奏一曲,又撺掇阿镜拿出自己随身的玉箫,两人琴箫合奏。

兰璃君起初还捧着腮默默听着,突然他挺身而起,掏出怀中的凤尾骨扇,纵身而起,于琴箫合奏里翩然起舞。

他赤足舞蹈,脚腕上的银铃发出悦耳声响,脚底下一寸之遥就是恨海,不透明的恨海之水,仿佛是流淌的翡翠,波澜涌动,想吻上他的脚,却总不能够。

漫天的云气都因而变了方向,甚至连岸上的桃花被扇风鼓动,纷纷扬扬而起,洒落在恨海之上,这场景何等旖旎。

突然兰璃君促狭地扇面一转,桃花变了方向,纷纷向着弹琴吹箫的两人而来。

阿镜避开桃花,却仰头畅快大笑,情不自禁地转头打量旁边的秋水君。

漫天绚烂的桃花对他来说,大约就等同于冬日的鹅毛雪片。

秋水君垂眸弹琴,他仍是那样,雅正端贵,清心寡欲的模样,只有眉心一点道法丹心痕仿佛被桃色渲染,显得更浓了几分。

或许……不过是色不迷人人自迷,情天宫主的眼里,秋水君这道心不动的模样,却比天上人间,任何的绝色都要荡漾迷人。

长袖当空,兰璃唱道:“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

终此一生,在阿镜漫长的仙人生涯里,都不曾再经历那样绝世的乐舞了。

她甚至想要,时光定格在那一刻,不要再前行,也无须后退。

***

那一年王母的蟠桃园里,桃花如海,来年的蟠桃宴上,必定嘉宾云来。

南边的离恨海上却突然波涛动荡,忘情天竟然塌陷。

情天之主南方镜以最后的神力封印情天,神陨。

第2章泪滴春衫酒易醒

新年的第一场雪趁夜而来。

次日,蓝浦州便被装点的银装素裹,俨然琉璃世界。

北俱芦洲的雪就如同北境的旷野一样,豪放而肆意,大片大片地鹅毛雪花从天而降,不多时地上就铺了均匀松软的一层。

阿镜站在屋檐下,淘气地往外吹气,那棉絮似的雪被她吹中,便软沉地加快了下降速度,落在掌心之时,又被热气熏蒸,很快化作了一滩水渍。

阿镜感觉到雪花落在掌心里那一抹沁凉,似乎能透到心里去。

她把手掌举的高高地,像是第一次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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