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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阿爹说,女观主奉他之命,在阿姐身上下了个蛊,如若阿姐背叛大陈,这蛊便可生效,致阿姐于死地。代价是,施蛊的阿爹得折去一截阴寿。”

魏尝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之色。这世上竟存在如此荒谬的事?

可转念一想,难道还有什么,是比他来到这里更荒谬的吗?

他的心一点点揪在一起。

人力能够掌控的事,他从不畏惧。但这下,他是真的怕了。

他问:“这事长公主知道吗?”

冯晔摇摇头:“朕没什么好防备阿姐的,也不愿防备她,可朕不能告诉她这些。这事给她知道了,她会怎么想朕?她一定很伤心。”

“朕不需要阿爹以折阴寿的代价防备、对付阿姐,朕想除掉那位女观主永绝后患。可她会通天,万一事不成,惹急了她怎么办?她会对阿姐不利的。朕没办法,只好差人混入参星观,一直看着她。”

魏尝听到这里,原本紧蹙的双眉舒展开来:“陛下可曾与观主有所交涉往来?”

冯晔摇头:“朕不敢盲目与她打交道。”

“既然如此,您又如何笃定,她就是站在先帝那边的?兴许她也不愿伤害长公主,做这造孽的勾当呢?”

如果观主当真忠诚于先帝,为何在明知冯皓身世的情况下,不早早与他说明,反而等他死后,才辗转告诉薛璎?又为何故意向魏尝透露自己被冯晔盯梢的消息?

这分明就是在向薛璎示好。

“如果她不愿伤害阿姐,大可来与朕说明。”

“先帝一过世,您就派人混入参星观看守她,她能把您视作善类吗?要是您有意与先帝一样防备长公主,她这么与您说,岂不往刀口上撞?您怕她,难道她不怕您?”

冯晔一愣过后恍然大悟:“魏中郎将,你说得很有道理,你简直是朕夜里前行时的灯塔,雪中交困时的暖炉。朕应该与她先谈一谈,试探试探她立场的。”

魏尝心里大致有了数,也就没那么担心了,忘形之下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事您暂时不用管了,您出行不便,臣替您与她谈去。”

冯晔就放心把这事交给他了。

魏尝也对他彻底卸下了防备,看他的眼色便真如姐夫看待弟弟一般,和蔼又关切,叫他回去后好好歇息。

冯晔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说道:“朕会看开的。”

他淡淡一笑:“您要是心里一时过不去,可以写写信。”

“写信?”

“对,挺管用的。”魏尝笑着说,“臣以前看不开的时候,就给心里那人写信,借以排解思念,把来不及跟她说的话都写下来,然后埋在树底下。”

冯晔面露狐疑:“心里那人?你写给谁?”

魏尝没想到他如此刨根问底,只好实话道:“当然是您阿姐,臣心里没有过别人。”

他“哦”了声,说下回试试。

魏尝也就告退了。小半个时辰后又回到了参星观的那间庵堂。

方才他陪薛璎来时,女观主未曾露面,这下却出现在了庵堂,好像又有神通,猜到他必然会去而复返似的。

魏尝来到她身后,说:“仙姑又在这儿等我了。”

她回过身来,这回少了前次那种高深莫测的疏离,坦诚颔了颔首。

魏尝这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是巫祝的后人,却并非真正效忠先帝,此前不知冯晔立场,所以才凡事点到为止,有所保留,以招来祸患,直到方才瞧见小皇帝来听墙角,明白他是良善,也对长姐无害,这才肯表露态度。

魏尝说:“陛下已经把前因后果都告诉我了。”

“那恐怕不是真正的前因后果。”她顿了顿道,“贫道早便与信士说过,天道自有其理,信士怎还会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巫蛊能够随意置人于死地?”

魏尝稍稍一愣。

她笑起来:“三十一年前,贫道的生父替先帝办了一桩事。但他深知先帝卸磨杀驴的心思,也知怀璧其罪,为自保,便向先帝撒了三个谎。”

“第一,他告诉先帝,这逆天之举不可透露给后世之人,否则一切都将回到原点。如此,便不会有更多人得知他的神异之处,而他也不会招来世人的忌惮。”

魏尝心头猛地一跳。

“第二,他告诉先帝,自己这一脉族人懂巫蛊幻术,能够给长公主下致命之蛊。如此,先帝便会留下他的命,也留下贫道的命,为他所用。第三,他告诉先帝,自己在施展通天之术时,不小心将本该送去十五年后的人送到了三十年后。但事实上,这是他刻意所为。”

魏尝缓缓眨了一下眼,上一刹觉得不可思议,下一瞬又发现这三个谎都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

他说:“不是十五年后,而偏偏是三十年后……是因为他推算出了先帝的死期?”

如果魏尝在先帝还健在的时候就来了,谁也无法预计他们之间将生出怎样的摩擦,巫祝这一脉很可能被殃及池鱼,也很可能太早失去自己可被利用的价值。

所以,魏尝被送到了三十年后。

如此,在他来之前,巫祝与他的后人就是安全的,而在他来之后,先帝已死,他们这一族也得到了脱离皇室的希望。

从来没有什么不靠谱的、蹩脚的巫祝。那个能通天的老人,才是世间真正的大智慧者。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算人者,人恒算之。陈高祖把那么多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却也被人耍得团团转。

说来有点好笑,这两个早不在人世的人,居然一直斗到现在才分了个胜负。

女观主点点头,肯定了魏尝的猜测,说:“这些事,原本早该说明的。”

只是她无法确信如今的冯晔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心狠手辣的先帝,所以一直在等待机会。

魏尝说:“仙姑与我说明这些,应该是想换个自由吧。”

她点点头。先帝在时,她就被囚禁在这里了。先帝去后,本道能够离开,却被冯晔的人盯梢,她不知他的用意,怕惹来杀身之祸,自然不敢贸然一走了之。

“那么我就替陛下给您自由。从此以后,皇室不会再为难您,您随时可以离开长安,去您想去的地方。那个关于通天之术的秘密,除了长公主,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她说“多谢”,临走又像记起什么似的,问:“信士决定告诉她真相了吗?”

魏尝皱皱眉。

他也不大确定该不该说,因为薛璎已经很久没记起从前的事了。

如果她此后都不会再增添前世记忆,他不说那些痛苦的过往,反而对她是个好事。可她要是哪天还会记起来,他不如趁早挑明。

半晌后,他还是慎重地点了点头:“我想对她坦诚相告,仙姑以为呢?”

女观主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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