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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血浆的味道。

魏尝高立塔上,神情冷峻,扬手张弓,一箭一人。

羽林卫很快将薛璎和魏迟拢在中间,围成铜墙铁壁一个圈。

薛璎蹲下身,取下魏迟嘴里的布团子,问他:“伤着哪了吗?”

他哇哇大哭,小手抱上她脖子,抽噎着道:“他们掐我屁屁!”又说,“里面还有死人骨头……”

薛璎一手轻拍他的背,一手顺他脑袋:“不怕,没事了。”

事先抢占高地,局面几乎呈现一边倒的趋势,刀剑声很快微弱下来,继而彻底平息。羽林卫开始清点、查验尸首,魏尝也搁下弓箭,从塔上下来,朝薛璎走去。

薛璎安抚了几句魏迟,把他交给林有刀,自己则到了起初那褐衣男子尸首边,扯下他的面罩,看了几个数,撑膝起身,扭头去寻之前被踢远的袖箭,正欲低头去捡,却忽觉背脊一凉。

“趴下!”魏尝的声音于同一时刻在右手边响起。

电光石火间,她一把攥起袖箭,猛然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究竟,便被堪堪赶到的魏尝扑倒在地,与此同时,她的手穿他胁下而过,摁下袖箭轮轴,朝预感里冷箭射来的方向盲射一箭。

“叮”一声响,两箭于半空相擦,齐齐半途夭折。

红塔后方,一个黑影迅速闪过,随即消失不见。几名羽林卫飞快追击而上。

但薛璎现在顾不上这条漏网之鱼。

她的心跳得太快了,即便被魏尝死死压在身下,胸腔内传来的砰砰响动也似随时要跃出嗓子眼。

她不知道,假使方才她反应慢一步,或者下意识选择的方向有一分偏差,这支箭将会射入他身体何处。

他甚至一手扶着她后脑勺,一手撑地微微弓起了背,似乎是为防止利箭穿透自己的血肉后再伤及她。

下一刻,俩人异口同声:“你怎么样?”

薛璎摇头说“没事”。

魏尝“嗯”一声,从她身上爬起,随即眯起眼仔细察看四周角落。

燃燃火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容,照见他面上、眼底一片肃杀。薛璎出了片刻神,忽然走到他跟前,仰起头,拿拇指轻轻擦了下他的下巴。

魏尝愣了愣,低头看她。

“沾了点灰。”她淡淡解释。

魏尝却不知在想什么,得她主动亲近,该乐呵的时候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笑了笑没说话。

*

回到公主府已是下半宿,薛璎刚一进门,就见傅洗尘身边亲信候在里头,看她回来,忙要上前禀报半里坡的情形。

她比了个嘘声手势,指了指一旁魏尝怀里睡着的魏迟,示意他入里再说。

魏尝向她作个口形:抱他回去,等会找你。得她首肯后,便转头送了魏迟回房。不料这孩子沾枕却醒了,嚎哭着不给他走,说梦里有白白的骨头。

他只好暂且陪他上榻,轻拍着他哄,半晌才妥帖下来,正要起身离开,却见薛璎悄声进来了。

大约是看他迟迟不去找她谈事,所以亲自过来瞧瞧。

幽微烛火里,俩人远远对视一眼。魏尝打个手势,示意她稍等,而后轻手轻脚掀开一角被褥,小心翼翼绕过魏迟跨出去。

不料这孩子今夜着实吓坏了,他这边一动,他那小手就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看起来将醒未醒,嘴里迷迷糊糊念着:“阿郎怕怕,阿爹不走……”

魏尝只好刹停了动作,看了等在门边的薛璎一眼,眼色询问。

薛璎点点头,示意他就这样别动了,随即转身离开,片刻后复又回来,取了笔墨与几片木简,大约意思是打算跟他写字交流。

魏尝见她似乎还预备搬张小几来榻边,忙竖掌止住她,而后无声指指榻子。

叫她上榻?薛璎眉梢微微一扬,飞快摇头拒绝。

他再比划了一番搬小几的动作,指指魏迟,示意那样动静太大,可能吵醒他。

薛璎沉默原地,一晌过后,叹了口气,半上半不上,在榻沿坐下,接着开始就着手边板砚内的墨,在木简上写字。

短短几行字,先说明了半里坡的情形。

傅洗尘那边的计划很顺利。

今夜这场守株待兔的“埋伏”,目的是为彻底拉骠骑大将军赵赫下马。

薛璎很清楚,冀州叛乱案背后的最大主谋是秦太尉,但他既敢这样做,便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

平阳侯就是他准备的,最佳的替罪羊,可薛璎不接受,顶着朝野四方催促结案,恳求交代的声音,坚持拖延案情进展。

秦太尉无奈之下,也只好抛出第二个替罪羊。

但这个替罪羊却不是他主动准备的。他料定薛璎在无法一举扳倒他的情形下,一定会打他手下人的主意,借此打压他的势力,那么,他不必心策划,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顺她的意,牺牲掉一枚己方的棋子。

今夜就是这个时机。而这枚棋子,就是薛璎挑选的骠骑大将军赵赫。

与受到挑唆、诱引,而在冀州小打小闹,动了点手脚的平阳侯不同,薛璎一早猜测到,身为秦太尉心腹之一的赵赫,必然是此番叛乱案的重要谋划者。

且作为车骑将军战败后,有机会夺取军功的直接受益人,他的参与程度绝不会浅,甚至极有可能,恰好是他出面挑唆了平阳侯。

也就是说,赵谢两家很可能曾有信件往来。只是那些信件皆已被清理干净,薛璎拿不到证据罢了。

而恰在此时,魏尝另辟蹊径,提出了一种解决之道。对待恶人,不择手段就是最好的手段。没有证据,那就假造证据。

那封以平阳侯口吻投入赵府的信,说的是他已经知道狱中有人供出了他,并且绝不接受自己一方被牺牲的结果,要求赵赫必须救他,否则,他就拉整个赵家一起下水。

而这所谓“救他”的办法,就是让赵赫于今夜亥时到半里坡,交出一张详尽的北境兵防图,以此换他手中那些,俩人间来往的信件。

赵赫虽不至于傻得亲自前往,却也当真蠢到派出了一队亲信。

一队七人,包括一张货真价实的北境边防图,人赃俱获,连夜被羽林卫押送至廷尉府。

魏尝看完木简上的内容,点点头,而后提笔写字回应她。

薛璎累了一宿,眼皮发沉,见他动作慢吞吞的,便闭目养神,靠在床栏边等。

他见状,反倒刻意再放慢了些写字的速度,磨蹭着磨蹭着,直到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摸摸一旁魏迟的脑门,见他已然睡熟,便搁下笔墨和木简,长腿一跨,悄悄下榻,到了榻沿,脱下薛璎的靴子,将她轻轻放倒,抱入榻子最内侧,而后想了想,自己和衣躺到了魏迟的另一边,面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来。

过去五年,真没想过还有这样幸运的一天。

第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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