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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已是新年,皇宫里近来也陆续恢复了些色,眼见那金门朱柱,瑶窗碧瓦已比过去大半载鲜亮几分。

薛璎沿小道入里,只惊动了几个亲信,到了永宁殿偏门,先有一名上年纪的女官得令迎出,见到她便要屈身行礼。

她适时虚扶一把,开门见山道:“穆姑姑不必多礼,我将你支来,是想交代你一桩事。”说着一指身边魏迟,“你给这孩子安排个住处,吃穿都往好的来,但切莫向外声张。”

穆柔安恭敬道“是”。

薛璎垂眼轻轻一推魏迟:“这儿便是长公主住处,我还有事忙,你跟这位姑姑去,别瞎晃荡,凡事都可与姑姑说。”

魏迟这一路十分乖顺,除一日三问阿爹外,并未添事,闻言仰头:“姐姐,我不能跟你去见长公主吗?”

薛璎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尚未将真实身份告诉他,想了想道:“长公主很凶,不轻易见客。你且在这儿住上几日,一有你阿爹消息,我就托姑姑告诉你。”

魏迟神情失望地“哦”了一声。待他被领走,薛璎才继续往里。

永宁殿的宫婢们见她回了,一个个喜出望外,流水般涌上,替她摘斗篷,掸衣尘,端茶水。

打头的叫孙杏儿,见了她险些落泪,激越道:“殿下可算回了!”

薛璎拍拍她的手背问:“我不在这半月,朝中可曾生事?”

“您放心,太平着呢。”

按大陈例,新年元正起休朝二十一日,所以薛璎才挑了这日子离都,既可履行阿爹遗命,又好少耽搁事。

原本打算,倘使朝里临时生岔子,永宁殿就对外宣称长公主染了风寒,由相国辅佐圣上处置。结果一切太平,干脆便连这“宣称”也省了。

但那头瞒住了,并不意味长乐宫这边天-衣无缝。

薛璎又问:“这几天,可曾有人到过我这儿?”

孙杏儿答:“您自元正便称病未问太后安,太后因此来望您好几回。起头两次,婢子们都说您风寒无法见驾,后来有一回,她欲入内殿察看,婢子无法,便扮成您模样假寐。她隔帘远远望了眼便离开,不知信是信,只是在那以后,就再没来过。”

她说完皱了皱眉:“太后与您向来不亲近,这回连番下驾到您这儿,还亲自入内殿探视,真是奇了。”

薛璎一笑:“母亲眼下在长信殿吗?”

“恐怕不在。卫王到了,圣上在未央宫前殿设宴,太后也一道出席。”她说罢问,“您可准备去?”

薛璎摇摇头:“不了,给我备水沐浴。”

*

薛璎用兰汤洗净了身子,被人服侍着处理了左肩已结痂的伤口,穿戴妥帖,束整乌发,而后翻看起刚送来的竹简信报。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傅洗尘那边来的,说幸不辱命,已救回傅羽,眼下正往长安回。

坏消息是卫国边境来的,说已将搜寻范围覆盖至整片北域,但仍未查到魏尝下落,就连魏氏父子的身份,包括那个所谓“钟叔”,也是毫无头绪。

薛璎不皱起了眉头。

这些日子,她为求线索,不是没再套过魏迟话,却与当初一样几无所获,就连魏家密宅所在林中,四季植被变化也无从知晓。

一个五岁多的孩子不可能在她逻辑严密的提问下,将谎圆得如此绝妙,她想,他应该当真知之甚少。

至于魏迟所说“睡一觉到了雪山”的事,兴许也是真的。虽说父子俩当日衣冠齐整,像预谋出行,但也说不定是那当爹的,夜半趁孩子睡着,给他穿戴好,偷偷抱到外头的结果。

尽管她仍不明白,他们怎不多穿几件衣裳。

薛璎脑仁发疼,被这对浑身是迷的父子折磨得伤神。她想,魏迟是不能寄予希望了,而探子们大海捞针又时,不如还是回到那柄澄卢剑。

先前一路,她以假身份与卫王相处,若就近打探他的宝剑,未不合适。眼下回到都城,不怕没机会比对两柄剑的区别。

她起身踱到里间小室,从临时安置的剑架上取下魏尝的佩剑,刚欲拆开上头绸布,忽听三下叩门声。

孙杏儿在外边道:“殿下,宫宴已散席,陛下朝这儿来了。”

薛璎应个“好”字,将剑重新搁回剑架,还没迎出多远,便听见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一个个怎么伺候的,这永宁殿冷得朕堂堂七尺男儿都哆嗦,岂不要冻坏了皇姐!你们再有一分怠慢,朕就要将皇姐接到未央宫去了!”

薛璎笑了笑,移门出去:“陛下似乎还差六寸才到七尺。”

对头小皇帝一噎,风风火火的步子都卡了壳,捂着胸口道:“阿姐,你可真会捅人心窝子。”

他身边宦侍听罢悄悄抿嘴一笑,被他狠狠剜了个眼刀。

薛璎却没心没肺的,继续补刀子:“不必担心我这儿炭火不够,劳动来劳动去的,左右再过一阵,我也不在宫里头了不是?”

这话倒不假。宫外长公主府年前便已竣工,等她过一阵行完及笄礼,便可正式开府。

皇帝闻言气神都消没了,耷拉了两道眉说:“阿姐,不搬不行吗?你这一走,我就只剩眼巴巴盼你来望我的份,再没机会像今夜这样寻你了。”

薛璎笑了笑,伸手示意他入殿。他叫宦侍留在外边,恨恨甩袖上前。

姐弟俩入里后,薛璎挥退左右,问:“这都入夜了,你怎么还特意过来?”

“这入了的,是普通的夜吗?这是阿姐你大难方归,劫后余生的夜,我能不过来瞧瞧?”

薛璎笑着叹口气,示意他坐。

见她不论何时都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样,皇帝心中不急躁,噼里啪啦放炮似的说了一堆,问她伤了何处,又关切此行经过。

她便挑挑拣拣的,大致讲了一遍。

他听完更是懊恼:“阿爹究竟与你交代了什么,叫你非去卫国那虎狼之地涉险不可?早知这样,我就不应你了。”

先帝当初曾要求薛璎,将他临终所言尽数吞进肚里,不可向任何人提及,所以她并未将简牍一事向弟弟和盘托出,闻言当即转了话头:“祸起萧墙之内,与人家卫国有什么干系?”

皇帝神色一敛,沉默下来,死死捏紧了拳头,垂着眼道:“果真是她吗?”

薛璎轻轻掰开他的拳头:“这事你暂且不管,就继续装傻演戏,假意被我蒙骗,不知我偷偷离都,更不知我遇刺。阿姐另作打算。”

他神情恹恹,半晌闷闷吐出一句:“好,都听阿姐的。”

薛璎笑笑:“但我也有两件事请你做,本想明日与你说,你既来了,便先交代给你。”

皇帝蓦地抬头,稍稍来了点神,不意外头突然响起一阵叩门声。

原是穆柔安来了,说魏迟晚膳时贪食,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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