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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居诚最是听不得谁与他说这话,于是更加来气道:“少说两句?我凭什么少说两句?在武当输了场子还不能让人说了?他邱居新这么金贵的吗?真不知他给你们下什么迷药了,一个二个都向着他!”

眼见气氛被蔡居诚这一席话搅得愈发生硬,却有一道女声在此时响起:

“让开!让我见师父——”

来人与沈逍遥等人一样,身着华山衣冠。她长发凌乱,一袭衣衫被血浸透,模样狼狈至极。这人跌跌撞撞地扑上前来时,枯梅才看清楚,这女子竟是华真真!

“真真?!”

“师姐?!师姐你怎么了!”

“师妹,何人竟敢把你伤成这样?”

华真真咳嗽两声,清出淤塞在喉中的血,断断续续地哑声吐出几个音节:“师父……韩师叔……封山……救……无涯……”

枯梅原还想详尽地问个清楚,哪知华真真就闭上了眼睛,枯梅摸了她的脉,是失血过多造成的体虚不持,好在尚不危及性命。

“萧掌门。”枯梅唤了一声。

萧疏寒是个聪明人,枯梅只字片语,便足以让萧疏寒明白她想说什么:“大师放心,武当定然不会薄待伤患。”

“有劳萧掌门,既如此,老身便可先行一步了。”

“无碍。”

云娆却道:“掌门不等真真师姐醒来问个究竟吗?”

枯梅摇头:“不必。”

听见华真真叫“韩师叔”三个字时,她就已经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话说饮雨大师尚在世时,除枯梅以外,座下还有六名弟子,韩昭便是六中之一,他是饮雨唯一破格入的男弟子。

韩昭生是孤儿,禀赋虽不如人,却是众弟子中最勤勉努力的那一个。后来步步阴差阳错之下,韩昭的身世大白,谁曾想到他竟是曾经江湖闻名恶贯满盈,一刀取人性命的杀手,人称“一刀寒”韩旭的遗腹子。

这么多年,华山山门下人材虽渐凋落,但却绝无败类。江湖人人皆知饮雨择徒极严,现下出现这么个岔子,是连择徒之初,饮雨也不曾想到的。

饮雨深知事关华山声名,便随意找了个理由,废了韩昭一身华山功法,将其逐出师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只因抹不去的血缘,韩昭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要承担这样的结果。

后来,冷面罗刹下来战书,饮雨因练功不慎走火入魔。韩昭不知勾搭上了哪路旁门左道,趁着饮雨性命垂危之际攻上华山。

当时是枯梅率华山众弟子,浴血奋战三日三夜,才将所有贼子尽数赶出,一个未留。本以为韩昭会就此销声匿迹,没想到他竟会趁着门派会战卷土重来!

韩昭!

当初念及旧情,没能杀了你,真是我此生之过!

……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抄近路。原本要走六七日的进程,不出三日就赶回了华山。与往日深夜里的暗黑寂静不同,今夜华山灯火通明,到处都燃亮了火把,不知道的,估计会以为是华山走水。

山门此时也已换作他人把守,上上下下还有十来批夜巡的队伍。

“师父,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枯梅道:“我从正门进,你们趁机从他处入山,去救无涯他们。”

高亚男惊道:“要去也是我去,怎可以让师父屈身作饵?!”

“是啊,掌门!你还是让我去吧!”

“不,让我去吧!”

眼见掺和进来的弟子愈来愈多,枯梅怒目圆睁,厉声呵斥:“就凭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赶着送命还差不离!救人需要时间,你们撑得过多久?”

经枯梅这样警醒道,几名弟子喉中一哽,顿时深觉自己莽撞。

“就这么定了。”枯梅说着要走,却不知是谁叫住她:“等……掌门,不走正门,那我们从何处进山啊?”

枯梅睨了他们一眼,毫不留情道:“平日宵禁时,你们从哪里回来,便从哪里进!”

“……”

“……”

贾富贵焦灼地扶额:“完了完了,掌门居然连这都知道了,这下可怎么办呀?”

云娆往他小腿踹了一脚:“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别吵了!”高亚男本就因枯梅独身赴战正值心浮气躁,这么紧张的局面,没想到这二人竟还有闲心言说他事!

两人识趣地闭了嘴,高亚男又道:“我们两人一组,兵分五路,去找无涯他们。切记,打不过就跑,性命要紧,不要死扛!”

“是!”

枯梅之勇绝,试问江湖谁不知晓。半个时辰,她就以一人之力单挑了对方三路兵马。不过枯梅并不恋战,这些人都是她赶往正殿的途中顺手杀得。

枯梅提剑进来时,韩昭还困在大殿的掌门之位,趴在桌上自顾自地为自己斟酒。他没有看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酒水倾入酒盏,唇角微勾,带着几分醉意:“师姐,经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枯梅:“当初我本有心放你一马,为何还要回来!”

“……放我一马?”韩昭颤巍巍地站起身,神情带着几分呆滞与迷惘。接着他神色渐变,像是听见了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癫狂大笑起来,俯仰间推翻了桌上备好的酒水。

枯梅只是远身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一言不发。

待韩昭笑够了,才指着枯梅控诉道:“你放我一马,我难道就该感激华山吗?!你能放我一马!为什么当初不问问师父,问问他怎么就不肯放我一马!”

“那么多年的师徒之谊,养育之恩,他还不知我是何种人也?就算我是韩旭的儿子,也未必不知感恩!他凭什么就因天生难断的血缘判我死刑!”韩昭赤红着双目,已是热泪盈眶,仿佛多吐露一个字,随时都有可能崩溃决堤。

他口口声声地质问着,无人应他。韩昭也不需要有人应他,他只是需要一个缺口,借此发泄。

“不……我知道的……”韩昭激愤地说罢,又自行否认起来。他踱步到一面墙前,看着墙上所挂画像的眼神里有三分讥讽与两分鄙夷,还有五分是眷恋、是希冀。

“我知道……”韩昭喃喃着,抬手轻抚上画像中的那个人。衣袖因重力微微滑下,露出一只满是剑痕的手臂。“再多的情分,都敌不过……”

你最看重的这座山和它的盛名。

……

两人正走着,方思明却忽然止驻了步子。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沈逍遥停下身,转头道:“怎么了?”

自从听过韩昭的故事以后,方思明的情绪似乎就一直很低落。

“正邪……就真的不能同归吗?”

沈逍遥疑道:“你说什么?”

方思明不应他,继续自顾自地发问:“若你是饮雨,知晓他的身世之后,你会如何处置韩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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