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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我说他有私心,”周澜弹掉烟灰,贺驷把蓝水晶烟灰缸往他手边推近了一些,“恐怕,他是想着南有蒋,北有日本人,中间站个他吧!”

贺驷深吸了一口气。

不是没这个可能,各路军头混战了这么多年,都是各自为政,革命军北伐之后,明面上各路军阀都归顺中央了,可是哪个真心实意的听指挥了?

西边的冯玉祥、阎锡山。

南边的李宗仁,白崇禧。

西南那边的川贵还有姓刘的一直不大听话。

北边的老张家倒是听话了,张司令都被软禁了,可还不是因为自己在东北站不脚才易帜的嘛。

蒋委员长真正能指挥还不是就江浙那一派外加黄埔这一支。

29军要真是自立为王,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那我们怎么办?”贺驷问,如果是这种局面的话,周师的出路在哪呢?

香烟在手指尖燃烧,一缕青烟袅娜直上,周澜半天没言语。

半晌之后,他才低声说:“我想不出出路了。”

“我们是走是留?”贺驷听出了线外之心,29军他们可能待不下去了。

“走或者留,恐怕都由不得我们。”周澜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日本人是一定要吞下中国的,他们不会罢休,所以宋要是想做皇帝,我看恐怕是一枕黄粱,我也不想用我小兵的白骨去堆他的帝王梦,何况根本就堆不出来。”

“他要是真的做得成这个皇帝的话,我也没有好果子吃,日本人要支持他,肯定会提出条件,你觉得这个条件里会不会有我?”

“你?”贺驷忽然心里一惊,想起了他俩心知肚明的秘密,“你是说今信?”

“嗯,”周澜声音放低了很多,目光里多了迷茫和恐惧“他一定很想抓住我,你说呢?”

一只温热的手掌抚摸上他的脖颈,“不会到那一步的,”贺驷说,“打不了我们就躲。”

接下来的十几天,北平天津风平浪静,老百姓家家户户过着日子。

“京城可不是别的地方,以为是关外呀!”京味儿口音的老大爷说,“皇城根底下,能闹出多大天来。”

“您老这话说的,那当年蒙古人不也打进来了吗?八国联军没进来啊?”一个年轻的声音说。

“那能一样嘛!”老大爷低着头,盯着围裙上的头发茬子,还在和剃头师傅辩论,“那都哪年的光景了,再说甭管它蒙古人,还是咱大清,最后还不是都说他中国话,吃中国饭,妥妥最后都是中国人,所以呀,别管谁当皇帝,都得需要咱老百姓干活才能过日子。”

剃头师傅回头在皮带上蹭刮刀,嘴没闲着,只是声音小了一些:“听说日本人在关外的挺不是人的,弄死了不少中国人呢。”

“咱都是顺民,”那老大爷不依不饶,还在坚持着自己的道理,“再改朝换代也论不到咱们头上,不管谁当皇帝,咱都一样过日子,有房子有地都不怕,咱怕啥,你说你个剃头匠抬了扁担就跑,你有啥可害怕的。”

“也是也是,”剃头匠嘿嘿笑着,“咱这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扛枪打仗又不用咱,咱小老百姓搁哪都一样,爷们,抬头,再刮个脸。”

“好嘞。”

不起眼的市井对话,零碎的传进了旁人的耳朵里,那俩个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将铜板交给卖报童,贺驷拿着当天的号外交给了周澜,中日谈判,他们驻守阵地平安无事,密电无回复,便去正式拜会宋军长,哪知吃了个闭门羹。

宋是刻意不见他们,周澜心理明白。

不过不走这趟,他心里不甘心。

避而不见也是一种态度,一种决定。而这种态度让周澜对预期的变化更加的坚定了判断。

平津怕是真保不住了。

他在关外那么久,和日本人搅合了那么久,就快混成了一家人,他了解日本人的野心和秉性。

他们只有全力进攻和死去两种状态,换句话说,只要不死,他们就不会停止进攻,侵略。

就算是停下,也是伺机更好的机会,等待更巧妙的时机,积攒更大的力量。

只有开始和终点,所有的暂停都是假象。

宋想借势,想脚踏两只船,想借力打力恐怕只能是个梦,周澜想,姓蒋的只是实力不够,手下人马还不够忠心归顺,等赶跑了日本人,姓蒋的谁也不会放过,他能从广东一路统一到北平,能让东北姓张的拥护他,他就不是一般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姓蒋的没这个本事,那日本人会甘心与宋和平相处?眼下的和谈真有和平的希望?

天大的误会!

日本人只要不死,就不会让我们活。

这个道理姓蒋的看明白了,姓宋的没有。

他以为政坛上纵横辟阖就能弄来皇位?他也是个年过半百的风云人物了,能如此被蒙蔽,看来,黄粱美梦太迷人了。

周澜和贺驷走在大街上,从司令部出来,他们就换了便装,北平一行,一无所获,军装太惹眼,会招来不必要的是非。

在一片脆弱虚浮的和平氛围中,周澜提议随便走走,说不定再开战,这北平如同宛平一般,被炮弹轰得不成样子,怕是再也没法看了。

老百姓的话,不是特例,大多是人都这个想法。

仗要打,老百姓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你看,当兵的枪林弹雨保卫的就是他们。”周澜双手插兜,走得轻松随意,东交民巷华灯初上,路灯点燃了一些热闹暧昧的气氛,白俄馆子敞开的大门,能隐隐闻到烈酒的气味。

贺驷跟着他,听到说话,便跟了上去与他并肩:“他们不怕,是因为他们没上过战场,不知道血肉横飞是什么意思,没见过日本鬼子端着刺刀冲过来的样子。”

“是吗?”周澜随意的说,“我们都上过战场,怕吗?”

“第一次怕,”贺驷思考了一下说,“次数多了就不怕了。”

说到这,他也反问了一句:“你第一次拿枪的时候怕吗?”

“我?”周澜步子顿了一瞬,他回忆第一次摸到枪是什么时候,“那时候是拿了唐老爹的枪,我打爆了二当家的脑袋,因为他总是不怀好意。”

“怕吗?”贺驷问。

“应该是怕的,”周澜放慢了步子,回忆让他迟疑,“肯定是怕的,不过我更怕他倒过手来弄死我,早就积怨已深,我在你死我活这事儿上从不心软。”

贺驷笑了一下,声音也跟着放低了:“我很喜欢你爱恨分明的性子。”

“嗯?”周澜一挑眉毛,看了一眼贺驷,嘴角不自觉的噙上笑意,贺驷的眼中有星光,比这路上的霓虹更温暖闪耀,他说“别人都退避三舍,你还喜欢,自找罪受?”

“只要你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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