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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发现真找不出第二个对他这么好的人了。

我要是答应他在鼎昌饭店住一晚上,不就没事了么。他开始后悔,脑子里乱哄哄的,头重脚轻,踩棉花似的深一脚浅一脚。

他不是不喜欢杜云峰,但有些事他不想干,宁死都不想干。

当初,他误入金矿,被扣下当了劳工,几个月下来,从工友那里打听到杜云峰早在几个月前就带人暴动跑掉了,可能去了黑鹰山方向。

周澜拼死出逃,人被捉回去,本来以为会直接被日本人毙了,结果被矿里的把头给拦下来,把头是个中国人,魁梧狠辣,他倒不是爱惜同胞,爱同胞的人不会当把头,他是爱上周澜那副好皮囊。

周澜不用再下井干活,他被彻底的囚禁,在一间没有窗的小屋子里,不分白天夜,他带着手镣脚镣,陪伴他的只有一堆柴草,门外锁链声响的时候,要么是送饭的,要么就是把头来折腾他。

他从未经人事到备受摧残折磨,完全没有过渡。他个子还没完全长高,在矿下饿了几个月已经皮包骨头,所以任把头怎么折腾他都不是对手。他永远在黑暗里,只有把头来的时候,带着一盏马灯,挂在墙上,这时他就会看清把头那张凶恶猥琐的脸。

他恶心这些事,想起来就肚子疼,疼的没边没沿,无始无终。

这些事他永远都不会说,这是耻辱,倾诉出去,就是再一次被羞辱。

他的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天微微亮起,有人高声喊叫,发现了一只鞋子。

人群聚集在一棵高高的杨树下,周澜抬眼望去,看到高高的树杈上趴着个人,胳膊和腿耷拉下来,血顺着树干干枯的缝隙流淌,染红了半棵树,粗粗的树干上遍布野兽抓挠的抓痕。

呼唤没反应,金小满带着绳子爬上了树,把昏迷的杜老大吊了下来。

杜云峰脸色苍白,已经失去了知觉,一条腿的裤管被撕掉,布条缠在大腿上用来止血,小腿上血肉模糊,李伯年看了看,俯身,让人往自己背上架。

周澜哑着嗓子说这肯定是爬树时被狼抓了。

李伯年猫腰站起,开了腔:“不止,还有刀伤,狼嘴牙有毒,他这是自己剜了肉下去。”

杜云峰失血过多,不能再耽搁,得马上去医院。这下寨子里有人犯了难,胡奉北还捆着,一起带到医院是不可能的,放回去的话,十有八九会造反,关押他也不太可能,他手下那伙人不会善罢甘休。

简直是烫手山芋。

周澜站起来,毫无征兆的掏出□□,扣动扳机,随着一声枪响,胡奉北的脑袋开了瓢,马儿受了惊发狂地跑了出去,那庞大的身躯耷拉在马背上,脑浆撒了一路。

杜云峰再挠头,也没敢对胡奉北轻易动手,而周澜毫无征兆,都没经过下决心这个环节,瞬间就解决了。

人群哄的一声炸锅了,原来跟随二掌柜的人铁桶一样围住了周澜,摩拳擦掌。周澜提着枪,里面还有三发子弹,他举起朝天一枪,人群顿时安静,他们人多势众,周澜肯定跑不了,但还没人想第一个上去挡枪眼。

包围圈里,周澜哑着嗓子开了腔:“北风虎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谁想为他报仇,尽管可以来活剐了我。但你们别忘了,杜老大还活着,他不发话,你们就是犯上作乱。老二死了,你们要是再把老大干掉,你们黑鹰山就彻底散窝了,你们充其量做个流寇入别的山头,求别人赏口饭吃。”他边说话边转着圈,观察着所有人的反应。

他努力的清了清嗓子,用最大的力气继续吼:“胡奉北不识好歹,他今天想造反,我是清理门户,天经地义,到哪也讲得出这个道理,混江湖拉绺子都要讲个规矩,你们说是不是?我给你们的家人都写过信,我知道兄弟们家里各有各的难处,谁放着好日子不过刀口上讨生活,还不就是图个钱,图个好日子,图个快活?我赢兄弟们那些钱,一分没动过,大家太太平平的,我还打算年根底下就给你们分了。”

人群听到钱开始有了异动。

这时人有人喊:“你不是俺们的人,你凭什么清理门户?”

周澜循着声音转过头:“我把话放这,等杜老大醒了,我入香堂拜山头,跟各位拜亲兄弟,以后我有的,绝不亏待兄弟们,要是我有一天也以下犯上,今天在场的各位都可以剁我的脑袋。”

倒不是周澜说的话有多动听,而是人人心中有杆秤,胡奉北死了,杜云峰还活着,李伯年,黑四儿,金小满等一群人是死心塌地跟着杜云峰的,真的混战起来,也没谁能保证真的要杜云峰的命。

只要杜云峰不死,谁敢动周澜一根汗毛?

拖着胡奉北尸体的马已经不知道狂奔到哪里去了。

入了奉天医院,输血包扎,杜云峰的脸上开始有了人色。

他醒来时,金小满正在旁边,半个屁股坐在凳子上,见杜云峰抬起一只手,他立即欠身上前握住,没等杜云峰开口,金小满挤弄着眼睛急三火四的先说话了:“安少爷,没、没事。”他虽然嘴慢,心里边转得可快了,磕磕巴巴说了事情的经过,并解释周澜太累,在隔壁的病房睡着了。

杜云峰坐起,研究自己那条伤腿,医生解释说没伤到骨头,但是伤口乱七八糟,愈合起来不容易,肌肉长结实之前,都不能太使劲,否则不规则的伤口就会崩开,得拄拐杖。

杜云峰执意下地,腋下夹着拐杖,由金小满扶着去了隔壁病房。

隔着门上的玻璃小窗,杜云峰望向还在睡觉的周澜,看不够似的盯着,直到门玻璃上都被他弄出了蒸气,他才蜷着伤腿,屏住呼吸走开了。

医院的后边是很大草坪,正是黄绿出芽的时候,金小满扶着杜云峰去晒晒太阳吹风。

杜云峰不用他扶,虽然一辈子还没架过拐杖,不太习惯,但觉得自己七扭八歪的走得也挺好,丑是丑了点,可又不是个娘们,不至于那么矜贵,他扑棱开金小满的手,自己跳舞似的往前走。

坐到长椅上,杜云峰伸长了腿,伸胳膊扩胸,同时仰头脖子向两边压,脖子发出咯咯的骨节声,他继续一手握拳,一手去捏,捏得骨节咔咔响。

把自己活动的舒服了,他突然想起个事情,太阳下微眯的渐渐眼睛睁开,扭头唤金小满到身边坐。

金小满规规矩矩,不肯坐他旁边,只是弯着腰等着他吩咐。

杜云峰双臂搭在长椅背上,是个大鹏展翅的姿势,声音不大的说道:“宋书栋,就是三当家屋里那个小子,到山上有些日子了,你把他送回去。”金小满点头说好,杜云峰转转眼睛继续嘱咐:“赎金照,让兄弟们把嘴管严实了,别提其他的,别祸害他名声。”

他拍了拍金小满的肩膀,金小满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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