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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不识几个,倒是在周澜的督促下学会了基本的洋文。

杜云峰也想成为周澜那样的人,他努力学,可惜好景不长,杜云峰刚上了一年洋学堂,杜管家就过世了家里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杜管家醉酒不醒,死在了烧得透透的房子里。

顺理成章的,老的死了小的来替,杜云峰接替了他爹的职位,来到奉天省处理金矿的事宜,刚刚在金矿上摸清门道,日本兵就炮轰了奉天军队北大营,紧接着占领了东三省全境,当然,金矿肯定是保不住了,兵荒马乱风声正紧,他这样身强力壮的,在关外容易被当成东北逃兵,风险很大。

于是,杜云峰那天生做土匪头的资质就崭露头角了,万般无奈之下他重拾儿时的理想,带着一批人半推半就的上了梁山。

天下真是小,杜云峰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周澜。

周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被近在咫尺的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吓了一跳杜云峰正蹲在炕边盯着他看,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快遮住眼睛,像个没搭建好的鸟窝,炕沿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怎么蹲着?也不出个声。”周澜下意识的抬手揉眼睛,却打得自己眼睛生疼。

抬手一看,周澜愣住了,手肿得和馒头似的。

杜云峰一笑,腾的站起来,端起小米粥坐在炕沿上:“少爷别怕,手肿了是好事,说明冻伤在恢复。”

周澜半坐起来,看看左手,看看右手,有些紧张:“我的手还能好过来吧?我还想弹琴呢。”

杜云峰忙解释打消他的顾虑,说话间一双眼睛笑盈盈的看着周澜,不由分说的,坐到对方的侧后边:“趁热喝点,肯定饿了。”

周澜扭头看着杜云峰的架势,小米粥碗已经端到了自己嘴边,一幅理所当然的下人伺候主子的模样。

杜云峰眼巴巴的等着,周澜也不客气,心安理得地就这手喝起来。

当初,周澜挺喜欢杜云峰活泼有生气的样子,个长得高,心地却挺单纯,尤其是在自己面前。每次周澜读书写字的时,杜云峰就在旁边忙来忙去端茶递水。周澜嫌他吵说他几句,杜云峰就腼腆羞愧的悄悄撤到旁边,远远看着。杜云峰刚来周家的时候,脑壳后边还编着一个大辫子,土的要命。后来这家伙终于剪了头发,一起到西式学堂念书,可天生不是读书的料,逃课是常事,周澜上音乐课练习钢琴的时候,就看看见杜云峰在教室的窗户外探头探脑。

“云峰,听话”,他每每要像长者一般,管着他,看着他。杜云峰谁的都不听,就听他的,起野孩子的心性,上课、读书、开始像个好人家的孩子,当然每次坚持的时间有限,要不了多久就要现出原形。

周澜不轻易发火,他天生心绪内敛,不在人前流露太多,他所有的心事都压在心里,都藏在眼睛后边。

杜云峰觉得周澜的眼睛好看,那是一种藏着火苗又含着冰水的神情,看不懂,猜不透,让人心痒痒,总想一探究竟。

“少爷,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衣服给你,你先将就穿这个吧,等过段时间我下山去买给你。”杜云峰将烤的热乎乎的棉衣裤和皮坎肩拿到炕边。

周澜不挑,他双手双脚都是肿的,任由杜云峰伺候自己。

周澜小心翼翼的把手往袖子里伸,却被杜云峰一把抓住,他仔细的看着周澜的胳膊,小臂连接手肘的地方伤痕累累,还未完全愈合,留下斑斑驳驳的痕迹,他昨天给周澜搓雪的时候就看到了,还有后背上成片的鞭子印,新老叠加。

周澜仰着头,看着自己的胳膊,他知道杜云峰想张嘴问。

“二姨娘和人私奔了,把家里的积蓄全卷跑了。我没办法,联系不上你,就去了金矿,哪知道日本人这么疯狂呢。我今年毕业,想去欧洲深造,需要很多钱。没想到差点死矿里。”周澜云淡风轻的说,挣脱了杜云峰的手径自往袖子里伸去。

“他们还咬你?”杜云峰有些迟疑。

“没有,”周澜顿了顿,并不直面看他,不紧不慢的说道:“云峰,不要再问了,我这不是好着呢吗,很快就可以回天津了。”

“不急走。”杜云峰虽然在黑鹰山上是个嚣张跋扈的家伙,唯独在周澜面前自动切换到诚惶诚恐的模式,像个下人,甚至像只随时想得到主人夸奖的小狗。

既然他不让问,那就不问,杜云峰给边给他系扣子边说:“不急走,我这你住多久都行,这里安全,黑鹰山地势险,山下那片黑林子里我们挖了不少陷阱,套熊套袍子,鬼子一般不敢轻易靠近。”

周澜心想我当初没踩进这些陷阱,也算是命大啊。

周澜确实不能急着走,因为脚肿,他只能趿拉着鞋慢慢蹭着走路,由杜云峰扶着坐到桌边。

“鬼子确实可恨,中国人也好不到哪去。”他突然开口。

杜云峰想想周澜是正经人家出身,昨天晚上那一番,肯定是讨厌死了这些山上的土匪。

“你以后呆在我房里,没我允许谁都不敢进来,不用怕。”

“我说的不是他们。”周澜说,忽然一扭头,“谁在那?”他望着门口,门关的不严,不大的门缝处露出一小张试探的脸。

杜云峰腾地站起来,走出门,随即两手向后关上门。他心虚的低声呵斥:“谁他妈的让你偷看了,滚出去。”

“去哪?”是宋书栋胆怯的声音。

“去老三那,以后我外屋你也别来,别在这探头探脑。”

“哦,那我把被子抱着。”宋书栋低声说,他巴不得离杜云峰远远的。

“抱什么抱,快走。”

周澜听到门外连推带搡的声音,有人被推出了外间。

“你外屋还住着人?”周澜看到杜云峰回到屋里。

杜云峰挠挠后脑勺:“啊,那个,哈哈,不是,我早上让他来取东西的,以后不让他进了,你别害怕。”

“我不害怕。”周澜静静的看着杜云峰语无伦次的样子。

周澜的活动空间只有杜云峰的两间房那么大,有时候杜云峰不在,自有人来送水送饭。

他手脚不方便,想让外边的人送进来放桌上,结果不论谁送饭,都如中了邪一般,死活不肯进,有的干脆在门口放下饭撒腿就跑,见鬼一般,头都不敢回。

这让周澜哭笑不得。

每次换火盆的时候,周澜披着袍子皮,用肿着的手,把火盆小心翼翼的移到门口,门外的人就把新火盆放在门外边,手都不敢伸过门槛,仿佛过了门槛这条线,头顶便会落下铡刀将手齐刷刷的斩断。

后来才知道,这是杜云峰定下的规矩之一,不论他在不在房里,任何人不经过他的允许不能进他的屋子,哪怕天塌下来,哪怕外边下刀子雨,谁敢踏进来一步便杀无赦。

为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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