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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金绘,最前方立着一支测风向的高竿,竿上立着一只金铸的小鸟。

高竿之侧,一个云鹤纹紫衣的俊秀男子正举目远眺,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只小金船。

他目光所及之处,是天际一座岛屿的虚影。

此时朝霞漫天,那座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的岛屿沐浴在一整片金光之中,美得如同幻象,云雾缭绕间,依稀仿佛是天上仙人弯腰放在海中的一块无瑕玉璧,还一时未舍得放手,因此将之托举得略高于海面,恰能使第一缕朝光将之整个笼罩。

这么多年,他已走过四海,见过数不清的风景,却还未到过他心中的神圣之地,这是任何地方也比不上的仙山,是真神所在的天眷之城。

船头自舱中钻出,见他在船头望得出神,不由劝道:“江少爷,这一日便到了,您放心歇着吧。”

男子却只是摇摇头,回头问道:“你去过朝夕城么?”

“去是去过,”船头检查过桅杆,走到他身侧,含笑奉承道,“不过连神君的面也没见过,自不敢与您相比。我往日里只听说折雪城受了神君庇护,不可侵犯,没想到这只不过挂了一个字,这些船已退避如此,可见神君看重于您……”他啧啧感叹了几声,又难言好奇地道,“想来您见过他不少次吧?不知神君是什么模样?”

江飞梓吸了口咸腥的海风,低头笑了笑,只望着浮沉的碧波不答。

他今年已三十三岁了,纵是风平浪静,海面上映出他的影子,也早已不复少年时轻狂骄纵的模样,而记忆中的神君,也化作云烟中一道模糊的幻影。

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他,若不是当年万法门覆灭时,神君派人大张旗鼓地送了许多东西去折雪城,将他们纳在羽翼之下,他几乎要以为那是他年少时发过的一场梦。

说来可笑,因神君不再踏足折雪城,而那位高高在上的雪童子再三警告,外人眼中与神君关系匪浅的人,就连朝夕城也只敢远远绕开,若非借着萧叶两家联姻的大喜之事为由,他也不知有没有机会来到此地……

思绪沉浮如海浪,而船四平八稳地行在海上,渐渐靠近着无数人向往的朝夕城。

等朝霞化作晚霞,他眼中的岛屿终于也不再是一整块朦胧的玉璧,而是能细细窥清其上山纹水路,墨城白墙,令人目不暇接的一幅幅工笔细描。

岛屿四周铺满珍珠粉般细腻的白沙,映着碧蓝清浅的海水,其上春山如黛,碧影繁覆之间开满了各色花枝,桃花如烟,梨花似雪,姚黄魏紫,碎锦繁绣点缀其间,明艳照人。古朴的屋宇错落在如娥山水之间,掩映在绚烂花色之中,浑然一体,超然世外。

繁忙的渡口上早已停泊着许多船只,江飞梓按耐不住跳下船,等着船头熟门熟路地找来三辆车马,将船上的贺礼小心卸下,满载着向城中而去。

城中人来人往,人声嘈杂,街市上许多新奇之物,令人眼花缭乱。一处茶摊上围着许多人,有人高声吹嘘:“看见这个伤没有,就是萧府里那只鸟抓的,我张百天训鸟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么刁的鸟……我可不明白,神君干嘛养着这么刁的鸟,真是……”“神君做事,哪里是你能明白的?”“若我是你,就是被那只鸟抓破相,我也得等着见神君一面!”“就是,你要不服气,萧府近日招厨子,你再进去……”“难哟,萧府哪是这么容易进的?”

江飞梓坐在车头半心半意地听着,暗自忐忑,手中捧着一个半人高的白瓷瓶,瓶中是一支灼灼盛放的红梅。

这是临走之时,那个曾经的苏护卫交给他的贺礼。

原本他也觉得折雪城中唯一的一株红梅,确有几分珍贵的寓意,因此并未放在心上,只随手和其他贺礼放在一处,但此时他望着这满山繁花,很难不生出一丝犹豫来,颇想将这支梅花随便塞在哪个路人手中,以被萧家看轻。

可当他低眼之时,一缕晚霞恰落在梅瓣之上,仿若一点光火照彻梅骨,霎时间紫府通透,红露欲滴,烁烁欲燃,竟如通灵一般,显出几分夺人心魄的妖异之色来。

江飞梓一个晃神,再回过神来之时,驾车之人已拉住了马,抬头一看,前方车马成行,不远处一座镶嵌在青山绿水中的府邸,正是萧府。

朱漆府门前,一个青衣掌事正拿着纸笔,高声念着:“长舸派,进贡明珠三十对,交露十帐,比目玫瑰佩三十三双……为神君贺喜。”府中下人便来来回回搬运着那些源源不断的贺礼。

“……听说神君大喜之日本是在一个月后,但消息传开后,因往来道贺之人太多,萧府只得早早开了府门纳礼。”船头伸着脖子垂涎欲滴地望着那些宝贝,“江少爷,若非您聘我们护送贺礼至此,我只怕没这开眼界的福气。”

江飞梓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只觉手中梅花越发烫手起来,可惜还来不及扔掉,前方车马已空,车夫立刻驱车上前。

那青衣掌事一眼扫来,江飞梓只得捧着红梅下了马,报上折雪城的名号,任船头点头哈腰地一样样卸下车上的贺礼。

“折雪城,”青衣掌事看也不多看他一眼,仿佛半点不知晓神君如何特意照拂过此地,低眸飞快地在纸上记下,“红玉珊瑚珠六十双,冰簟珊枕二十五只,黄金鱼钥六十对……”他顿了顿,抬眸盯住江飞梓手中的红梅,眸中飞快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江飞梓只得硬着头皮递过去,昂首道:“此乃折雪城中唯一一株红梅,常开不败,乃天降祥瑞,特折之献与神君。”

那人点点头,示意一个下人接了过去,低头又记道:“红梅一支……下一个。”竟是丝毫不将他放在眼中。

这些年来,因神君唯独对折雪城有过庇护之举,江飞梓出身江湖后,但凡知道他出身折雪城之人,无一不对他退让三分,何曾受过此等轻慢?

江飞梓心中登时意气又起,不仅不离去,反几步踏上了台阶,高声道:“我是折雪城少城主江飞梓,特来为神君道贺,劳你传个话。”

那掌事不为所动地瞅他一眼,不卑不亢道:“好。下一个。”

“……”江飞梓闹了个没脸,犹不甘心地咬牙道,“当年叶清臣亲自到折雪城来,也曾和我喝过酒,你告诉他我来了,我不信他不来见我。”

听到此处,下方众人不由难掩羡慕地讶然议论起来,那掌事却依旧只波澜不惊地应了声好。

江飞梓脸色由红转白,到底是成熟了许多,按耐着没有当众发作,转身拂袖而去。

而那瓶红梅,却被下人捧进了珍宝如山的仓库,毫不在意地摆在角落里。

直到夜幕深垂,幽暗无声的萧府库房之中,忽地闪过一抹妖异的红光,只刹那间,那白瓶之中的红梅陡然消失,宝山之上,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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