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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哑地开口道:“你也算救我一命,我饶你不死。”

“可不知要杀你的人是否会饶了你?”宫饮泓说着,将桌上的小香炉递了过去。

荆如愿接了,掀开炉盖,指尖点了点已然熄灭的香灰,放在鼻尖一嗅,双眸骤冷:“沉眠香。”

“不错。”宫饮泓冲她扬眉一笑,“看来,你的朋友可不太欢迎你回来。”

“他们不想叫我醒,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荆如愿冷哼一声,“出去等着。”

他的确早就发现她被下药的事,只不过那时对他而言,她昏着也好,所以未曾插手。

宫饮泓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仔细包起瓜子,走了出去。

等到明月初上,荆如愿剪了个傀儡幻影放在房中,与他一同自院墙翻出去,又走上上雪山的老路时,宫饮泓忍不住问道:“你要带我去找人报仇?”

“有人不想让我回去,我就偏要回去。”灰暗狭窄的雪径上,荆如愿转头看了看他,黑眸闪了闪,“再说,我一向一诺千金,答应带你去找谢驰岚,就不会反悔。”

宫饮泓微诧地笑道:“荆姐姐,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你还拿这话来唬我?”

“我没骗过你。”荆如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你不愿来,那便算了。”

宫饮泓与萧熠对视一眼,还是跟了上去:“可那小院已经毁了,我师兄会在里面?”

“没关系,他还在。”

“……”

宫饮泓只得一头雾水地跟着她又回到了那被烧得一片焦黑的小院。

断壁残垣已被雪埋了一半,剩下的半边屋子里什么都烧成了灰,月光下看来,颇有些凄凉。

荆如愿冷着脸在屋中转了一圈,俯身捡起了一块看不出模样的玉璋,擦了擦揣进袖中。

半面墙上依稀还能看见涂抹过的痕迹,她伸手抚过砖墙:“可惜了我推演出的移魂术。”说着恨恨咬了咬牙,转身走了出去。

“移魂术?”宫饮泓倚坐在断壁上挑挑眉,“你不会要告诉我,你把师兄的魂魄困在此地吧?”

“魂魄?”荆如愿正拿着个巧的八卦盘,在院中走来走去,仿佛在寻找什么,闻言霍地转身,双眸含光地望着他疾速道,“不错,我若能参透痴情血契,便当真可知如何将养着死人的魂魄……”见宫饮泓笑眯眯地不肯接话,她的脸色又沉了沉,“哼,你不愿让我见萧熠,那便罢了。叫苏檀把他的郁孤直借我看看,总行吧?”

“郁孤直?那是什么?”

荆如愿的脸终于彻底黑了下去,转过身没好气地道:“一把刻着八卦符文,上能唤风雨雷电,下能召九幽怨灵的神剑。”

“怨灵?”宫饮泓心中忽的闪过一丝异样之感,仿佛自己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事般,一时僵在了原地。

荆如愿却已朝着西南方走去,笃定道:“就是这里。”说着怒瞪宫饮泓一眼,“还不过来挖!”

“你以前说师兄没死,”宫饮泓抛开思绪,好笑地走过去,蹲在地上,“如今不会说,师兄被埋葬在此地吧?”

溶溶月色中,荆如愿乌黑的双眸带着丝古怪的笑意静静看来,仍有些沙哑的声音显得幽暗而诡异:“古有无启民,居穴食土。其人死,埋之,其心不朽,百年化为人。”

宫饮泓吃了一惊,将信将疑地看向萧熠,见萧熠拢眉点了点头,方站直身子,朝她逼近了一步:“你是说?”

“书中记载说来神奇,但这咒术也并非无人可参破。”荆如愿见他惊异,满意地扬眉露出一抹傲色,勾唇道,“况且,我所用的符咒与冰石皆非凡物。谢驰岚的心脏在我手中,不需百年,就可化人。”

宫饮泓本以为昨夜所知已是最为惊骇的秘闻,没想到今夜还有更为骇人听闻的故事,惊疑之下不由失笑:“你是说,师兄的心脏,被你埋在这里?”

“折雪城冰雪千年不化,我取山中极寒之冰,塑成冰龛,将他封存于此,又以返生符咒封印。”荆如愿仿佛在谈论着一件自己亲手铸就的旷世杰作,眉目间亮起一抹惊人的光。她自做下此惊天之举,一直藏于心中,没有机会与旁人吐露,此时一旦开口,便滔滔不绝,“我唤他为‘雪胎’。他将于冰雪之中重获新生,从此生死轮转,脱于天地,握于己手。”说到最后,她素手一握,眸光不可逼视,露出一股藐视天地的傲气来。

她本是一个相貌普通的女子,在这一刻看来,却仿佛有种能与神佛相抗的力量。

宫饮泓舔舔虎牙,谨慎地后退了一步,拿出匕首,将信将疑地开始挖土。

……不可能。

萧熠静静注视着荆如愿,心中半分不信。要自典籍中的传说拼凑出真相,再寻访查证,最终破解神话,掌握秘术,也不知要如何苦心钻研,耗尽多少才思,又需多少机缘。萧筠以不死神咒名扬天下,这女子若真能悟出此返生之术,岂非不比所谓神差上多少?

可惜宫饮泓挖了半个时辰,土下仍然只是土,连冰龛的影子也没瞧见,心中疑惑渐消,暗觉荆如愿疯病犯了又来坑人,站在坑底抬头嘲讽道:“……荆姐姐,你是不是埋得太深了?”

“不可能!我分明就埋在此处。”荆如愿面上得意之色霎时被慌乱取代,取出那八卦盘,再次念念有词地寻了起来,这次她蹙眉向东边走了十来步,又指使着沦为苦力的宫饮泓挖。

萧熠见宫饮泓双手已冻得青紫,几欲开口叫他别再理这疯女子,但这回宫饮泓刚挖开了一层冰雪,就见雪中金光一闪,露出一块似曾相识的小金符。

“……孟霖深。”待三人回到房中,宫饮泓比对着捡回那块略显陈旧金符,和他怀中摸出来的金符,沉思了许久,才想出这么个名字来,“大师兄。我入门晚,从未见过他,只是谢师兄曾提过一次,说他年幼时,大师兄擅闯禁地,从此一去不回。我一直以为,他说的是昆华洞。”

萧熠猜测道:“江飞梓的父亲?”

“照殷蔓罗所说,时间恰能对上。”宫饮泓微微点头,握紧了手中的两块金符,抬眸笑道,“难道他没死,又回来了?偏偏此时回来,莫非是来见濒死的江亭鸾,顺便带走他的儿子?”

“恐怕没这么简单,”萧熠的目光移向窗外,“他当初擅闯禁地,可知是有夺位之心。”

“夺位?”宫饮泓把那枚陈旧的金符磕在桌上,嗤笑道,“他‘死’了十几年,师父哪里还会认他?就算他儿子真当上折雪城主,也没什么用。”

“你们商量完了么?”自发现“谢驰岚”不知所踪,便双眸发直陷入沉思的荆如愿忽地开口,幽幽地抬眸看向宫饮泓,通红双眸中露出一抹森然渗人的寒意,“商量完了,别忘了告诉我,究竟是谁、为何、要动我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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