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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公输煌面前,利落地单膝跪地,施施然行了一礼:“弟子见过师父。”

席上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接着是一片铿然剑鸣之声。

数十把利剑所指之处,少年略显单薄的身躯匍匐着,似是个认罪的姿态,近看才知,他背脊弯做一个流畅的弓字,四肢绷紧,后脚蹬地,蓄满了力量,像是一只随时可能发难的猎豹,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苏檀紧紧盯着来人,下意识上前了一步。

公输煌微讶的目光落在风尘仆仆的徒弟身上,端详了片刻。

他虽然衣衫褴褛,却显然是刻意打理过,长发依门中规矩高束在脑后,风流俊俏的容貌已被右脸颊上一道长疤划破,反添了几分桀骜,双眸一如往常的明湛焕然,如有烈火。

江波翻涌,巨浪滔天。魏玄枢已经和巨鳌打在了一起,闹出一片惊天动地的动静。可画舫上没人往那边看上一眼,都心惊胆战地瞧着半年不见的宫饮泓,仿佛这一幕比起魏玄枢斗巨鳌要惊心动魄得多。

不知是谁含怒喝了一句:“宫饮泓!你擅闯禁地,又叛教而出,岂敢来此!”

“为师父贺寿,我自是非来不可。”没等公输煌开口,宫饮泓竟自行站了起来,转眸看向那个质问的弟子,忽闪电般出手抓住了他的剑,五指用力紧,轻描淡写地将那钢所铸的剑身捏成了一团,还冲他眨眼一笑,“这位师弟,师父都没说话,你哪里来的资格质问我?”

那弟子惊骇万分地瞪着他流血的手掌,蓦地松开了拿剑的手,跌跌撞撞地后退了一步。

似被他气势所摄,一时间无人再动手。宫饮泓神色泰然地解下了自己又脏又烂的披风,露出一身暗红的束袖劲装,又随手把席上翡翠玉盘里剩下的几块糕点都塞进了旁边弟子的嘴里,接着抬手一招,三支箭自夜色中飞来,带着三颗灵果落在他手中一干二净的翡翠盘上。他便解下臂上的小弩,连同另外两只没有用过的小箭一起放上去,将玉盘递给了苏檀:“此乃五行遂心弩,一点小玩意,不成敬意,还请师父笑纳。”

公输煌仍未开口,目光却从他身上移开,缓缓扫过了甲板上的十个席位。

在他的诸多弟子中,以攻心为上的谢驰岚无疑是最强大的一个,好行王道的魏玄枢则是最心狠的那个。

而擅以机巧取胜的宫饮泓,却是最令人捉摸不透的一个。

……这很好,很有趣。

于是当魏玄枢自觉九死一生地引开了巨鳌,狼狈万分地逃回画舫之时,便见公输煌冲宫饮泓淡淡地一点头,说了两个字“坐吧。”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鸦雀无声,都在心底掂量着这两个字的分量时隔半年,在谢驰岚死在昆华洞之后,擅闯昆华洞被阻,一怒之下叛门而出的宫饮泓,终于还是回来了。

且还是踩在魏玄枢的头上回来的。

他心备下的烟花,宫饮泓放了,他尽心思找到的灵果,宫饮泓献了,他应得的赞许,宫饮泓得了。

隐晦又直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负伤而归的魏玄枢心底仿佛被人放了把火,噌地一冲三尺高,如鲠在喉,抢在宫饮泓开口之前冷笑道:“师兄投机取巧的本事,也是无人可及。”

宫饮泓谢过师父,甚至没有仔细看他一眼,很谦虚地挥了挥手:“谬赞了。”说着便理所当然地绕到首席弟子的位置上,安然坐了下去。

那唯一空着的首席之位,自然是魏玄枢的。

魏玄枢眯眼瞧着他落座,面色几番变幻,仿佛下定决心般缓缓舒出口气,转身向公输煌道:“师父,虽说宫师兄忽然归来,险些破坏了弟子为师父准备的贺礼,但……这些都只是头而已,”说着他瞥了宫饮泓一眼,压低了声音,“我真正准备送给师父的贺礼,是一个消息。”

宫饮泓歪坐在他铺着白狐毛的座椅上,长腿交叠,手中端着盘葡萄,随手剥了一颗扔进嘴里,兴致盎然地盯着他,一脸看戏的表情。

在魏玄枢的记忆里,宫饮泓就从没坐直过,即便如此,这一幕还是如挑衅般刺眼,他胸中一股恶气涌上,加快了语速:“京城暗探传来消息,太子元璧于月前离宫,带着一众护卫改头换面,假做行商,向南而去。”

这一回他的声音并不算大,却好似一个闷雷在众人耳边炸开,气氛陡然凝滞。

公输煌缓缓坐直了身子,面容隐在明灭的灯火里,仿佛江云低垂,山雨欲来。

江风拂过,寒意森然,席上登时静默无声,所有人垂着头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心中纷纷暗骂魏玄枢哪壶不开提哪壶。

连宫饮泓都放下了脚,神色凝重地又往嘴里塞了颗葡萄,若有所思地嚼了起来。

……南面有什么?

南海之上,有城名朝夕。

若说中原一带已尽归万法门,连皇帝也要避让三分,那么海上无疑就是朝夕城的地盘。

号称神眷之地,天顾之城的朝夕城,据说是诸神降世的地方。城中最得神眷的萧叶两家,累世积善,每隔数代便有神降世,是以两家共为城主,一同治理着那与世隔绝的城池。

上一代神萧筠逝世数百年后,二十年前,萧家终于又有一位萧熠横空出世,天呈异象,有凤来仪,立刻便被尊为灵照神君。

眼下朝廷与万法门统领的武林两相对峙,皇权饱受威胁,太子元璧往南边走,想也知道,定是要去向朝夕城的神君求助了。

如今,那位神君……也已经二十岁了。

宫饮泓的心难以抑制地狂跳了几下,把玩着白玉杯,不动声色地道:“这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兴许太子只是去海边散散心呢。”

魏玄枢回头凌厉地与他对视:“不论真假,萧灵照于万法门,始终如悬顶之剑。”

“胡说八道!”宫饮泓高挑眉峰,看了眼阖目不语的公输煌,调侃道,“在师父大寿之日说这种晦气话,合该罚酒一杯!”他扬起下巴冲四周人一笑,“大家说是不是?”

四下里气氛陡然松动,众人都忙不迭点头应和:“是啊,是啊!”

魏玄枢似是察觉了他打岔回避的意图,心头趁胜追击的打压之意登时便按捺不住,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宫饮泓,你可敢与我赌上一局,看来年此时,谁能取萧灵照项上人头,献给师父做贺礼!”

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呆若木鸡,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朝夕城是何等遗世独立不可侵犯的神圣之地,动辄主宰朝代变更,一国兴亡,要杀他们的神君,只怕比去杀了皇帝还要难上百倍。

话一出口,魏玄枢便知鲁莽,哪知宫饮泓只怔了一瞬,双眸竟倏然亮起一抹异样的光,微笑应道:“有何不可?!只不过,当初谢师兄只取了吴将军的人头,便可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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