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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递到雷重秋掌中,微笑道:“看公子神色不安,可是心中有事?”说完,他袖子一摆,坐到雷重秋身边,静静的看着他。

雷重秋见他眉目之间淡淡的笑意,感到心头暖暖的,好似世间再寻不到这样待自己的人了。他看了绫影半晌,不由得往他身边凑了凑,有些担忧的说道:“前几日,听绫姑娘说先生身边有忧愁之事…重秋想略尽绵力为先生分忧…只是不知先生方不方便说与我…?”

绫影回目光,微微低下头,轻轻晃着手中茶碗,看茶汤在碗中一圈一圈的荡漾,迟迟不开口。雷重秋被他晃的有点急,抬手按住他的腕子,道:“先生…重秋是真的…”

绫影止住动作,略微抬头,细长的眉眼敛了温润的光,扫过雷重秋,又垂了下去,然后才慢慢的说道:“天命终难测,人途总多舛。兰花柔草,百炼也成不得钢。逃不离,忘不净,满腹愁言,更与谁人说。”

寥寥几句,说的万钧少主心头激荡,喉头也哽咽起来。他一拍桌子,愤然起身,踱了两步,道:“诚如先生所言,苍天总是不公。我生于江湖世家,却没得半点悟性。世人皆笑我胆小怕事,呆傻蠢笨,难道是我自己愿意的嘛!那万钧庄就好似魔窟一般,倘若叫我剔骨还父,割肉还母,便能逃的离,我也甘愿!”

绫影见他上钩了,缓了缓语气,道:“公子受了这么些苦,心中还念着那里,终是因为尚有所留恋吧。”

雷重秋转身看向他,苦笑道:“确有些胜似亲人的旧友…”

绫影吹了吹杯中的茶,抿了两口,慢言道:“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公子既有知心之人,何畏前路坎坷。”

说到这,雷重秋忽然想起大雪那日卢家香铺的事儿,于是问道:“上次在樊楼与先生共饮的,可是南山旋剑?先生亦有知己在侧,何不与他述述愁事。”

绫影面色未改,心里头却百转千回。他现今最怕的,就是把卢清晓扯到他的旧事里面。眼下清晓和魏熙在天虹门交了手,已是或多或少卷了进来,绫影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他陷的更深,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过雷重秋既然提到清晓,倒也是个机会。他有些疲惫的倚在桌上,眉头一锁,垂着眼帘,轻叹道:“云翳一介布衣,比不得你们这些江湖侠客,有以一敌众,出神入化的身手。我于他不过高堂小友,他于我不过傍身利剑罢了。”

梁上的人听到这,惊起一阵心悸。他牙都要咬碎了,才勉强忍住不发出声音。卢清晓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胸口处如有人重锤,疼的他身形不稳,险些掉下来。他突然好生后悔,后悔刚才没一步蹿出屋去,现在这般真真骑虎难下,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僵在原地。他神情恍惚之际,又听雷重秋道:“先生若是常在商道上行走,身边还是有个人护着好…”

绫影忽然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憧憬,有些期待的看着雷重秋道:“云翳虽不是江湖中人,也听闻万钧庄的奔雷掌名震武林。不知是怎样个厉害?”

雷重秋抽抽嘴角,灰溜溜的坐回椅子上,支吾道:“先生莫要这般看着我…奔雷掌法一共一十八式,重秋一掌也不会…舍弟虽天资聪颖,但骄纵顽劣,不肯勤下工夫,也没领悟真谛。”

绫影诧异道:“那雷庄主没些徒弟,以承衣钵吗?”

“有啊,”雷重秋道:“只是都是关门弟子,不显山露水罢了…诶,还是怪我太笨,成不了气候。不然爹爹也不至如此…终日醉心修武艺,对其他的事儿不管不顾。”

绫影本想再追问一下万钧庄主醉心于什么武艺,但觉得有些太过刻意,只得作罢。他拍了拍雷重秋的手背,道:“人各有志,你不喜那些便可不做嘛。卸下万钧少主的担子,不还能过得松快些?”

雷重秋的目光更黯淡了,他心灰意冷的说:“我浑浑噩噩过了这么些年,文韬武略,无一能成。我倒想逃了那里,谋一小业,悉心打理,养活自己。可离了万钧庄,谁还睬我一眼?”

绫影默默的看着他,心说这人能活到你这份上,也真是不易,还是好生宽慰两句,把他打发走吧。不然再这么耗下去,自己的思绪,都得让他给带沉了船。“我说雷公子,雷重秋…”绫影轻拍着桌面,无奈道:“这人的手掌,就这般大小。凡事一得必有一舍。你既然心中有了一捧希冀,又何必执着于这虚名不放?莫不成,你脱了这身华服,便不再是雷重秋了吗?”

雷重秋被绫影这一棒子敲得有点懵,他愣愣的看向绫影,呆呆的问:“我若不是万钧庄的雷重秋,先生还会对我说这些吗?”

绫影差点就想说不会,就你这么个把自己活脱脱的埋到尘埃里的人,谁见你都得是一身灰。可他忽然又想到,白鹭曾说,是见过此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他既然胆小怕事,又为何会有行侠仗义的心肠?绫影眯起眸子,看着雷重秋,盯了片刻,忽然给出了一个释然的笑。他轻笑两声,道:“原是这样。”

雷重秋被他搞糊涂了,疑惑的看着他,小声问道:“先生…在笑些什么…?”

绫影扬起唇角,轻声道:“万钧少主,是个胸无大志,谨小慎微之人。但是雷重秋却不是。雷重秋是个温良和善,古道热肠的人。你心中自有一盏烛光长明不灭,你只要好生守着它,莫被周身浊气所侵扰,总有云开雾散的一天。”

雷重秋傻傻看着他,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绫影的目光之中,捉到他生平都未曾见过的一丝嘉许。他心中暗潮涌动,突然握住绫影的手,眼圈通红,似要落下泪来。

绫影看他那样子,便知自己没有料错。于是将他的手合在掌中,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又道:“名震九州的侠客也好,小隐于野的白丁也罢,布坊里总有薄茶一盏,青果半碟,万钧少主什么时候觉得累了,倦了,不妨脱了名号,来坐上半日。春分之后,我这院子里还是有花可赏的。”

雷重秋一口干了杯中的水,强压下激动的心绪,颤抖着声音道:“重秋…谢过先生…”

绫影微笑着点点头,觉得该问的也差不多了,再说下去雷重秋恐怕就要嫁给他了,便回了手,站起了身子。

雷重秋也跟着站起来,不太情愿的说道:“先生…其实重秋今日是来辞行的。庄里又闹出不少事儿…我还得回去打理打理。”

“既然如此,此去梓州千里,云翳便不耽搁公子行程了。”绫影边说,边把他送到屋外。

雷重秋停下脚步,回身对他重重一拜,道:“重秋不奢求做先生的知己,只是但凭今日几言,我愿为先生平尽一切难事。我料理完家中杂事,定会即刻回来。若那时先生心中仍有忧愁,请定要说与重秋,让重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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