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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道:“你不欢迎我,这便罢了。可我的道侣乃是曲洵弟子,回来‘尽孝’是应当的,你们把他拒之门外,明日谁给曲长老扶灵?”

曹相安本来一直忍耐着,装作没有看到褚寒汀,可江潋阳却非要在他面前把人推出来。这下曹相安再装瞎也是不成了,他愤愤啐了一口,恨声道:“这孽障害死师长,还有何面目回毓秀山庄,给他师父扶灵!”

江潋阳一愣,啼笑皆非:“曹总管,你若要说这等话,我便少不得要同你分辩一二了。”

“你家庄主与曲长老,潜入天机山,烧了我的栖风阁,还意图刺杀我。我以为人死了一了百了,没跟你们毓秀山庄兴师问罪,你却要来倒打一耙么?”

曹相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重重哼了一声:“江掌门别是误会了吧?分明是这孽徒勾结隐白堂被庄主发现在先,使诡计逃脱在后,陆庄主与曲长老是为了追回他,这才一路到了天机山。至于烧山行刺之说……江掌门是为奸人所误也说不定。”

江潋阳听完这番驴唇不对马嘴的剖白,脸上调色板似的纷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曹相安:“大总管,你是真心相信这番说辞吗?”

曹相安哼了一声,只道:“美色误人。”便再不肯开口了。

江潋阳也不勉强,他耸耸肩:“你要信什么随便,要与天机山撕破脸也随便,可我这个苦主以为寒汀没错,你为什么不肯让他回山?”

曹相安断然拒绝,看样子随时都会吩咐弟子结阵,捍卫山庄尊严,大不了鱼死网破。

江潋阳却不打算今天动手。不管怎么说,明日就是陆仰山的葬礼,选了今天砸场子,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理亏。他淡淡看了曹相安一眼,揽着褚寒汀转身便走。过了许久再回头时,毓秀山庄门口的人潮才渐渐散去。

只有一个身披重孝的小弟子,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褚寒汀眼尖,脱口而出:“那不是东亭吗?”

江潋阳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咕哝着问道:“他在看你?”

褚寒汀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接着,他的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复杂,叹道:“他跟他师兄的感情还是挺好的。”

江潋阳闻言灵机一动:“如此说来,咱们不如从后山上去,见他一面?”

看曹相安这个态度,让他们吊唁都不肯,更别说把曲洵的遗物交给褚寒汀了。褚寒汀想了想,也觉得可行,两人便往后山绕过去,打算再过些时候,趁着天黑见见宋东亭,哪怕探一探底细也好。

天一黑,褚寒汀便带着江潋阳从后山进了毓秀山庄,轻车熟路地摸进芰荷苑。曲洵活着的时候芰荷苑便没什么人气,现在他死了,这里更加少人问津。褚寒汀伏在墙头,看着宋东亭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许久都一动不动,也不知在做些什么。褚寒汀心里一阵阵发酸,他清了清嗓子,轻声唤道:“东亭。”

宋东亭有些迟钝地回过头来,看了翻墙进来褚寒汀许久,空洞的眼睛里才慢慢带出一丝喜色:“师、师兄,你回来啦。”

褚寒汀心疼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是,师兄来了。”

曲洵虽然不是东西,可竟没把弟子教坏。宋东亭资质不好,但是待人真诚,褚寒汀跟他相处了一年有余,多少处出了一点真感情来。褚寒汀也不急着提曲洵的遗物了,而是对宋东亭问道:“等到你师父的葬礼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么?”

宋东亭眼神一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从小就跟着曲洵,现在曲洵死了,师兄也走了,他虽然有师门,可那些师伯师叔自打师父过世后,就好像把他忘了一般,葬礼过后更不会再管他。宋东亭觉得迷茫极了,他又摇了摇头,重复了一次:“……我真的不知道。”

褚寒汀觉得有些心疼,便脱口而出:“那你跟我下山去,好不好?”

反正天机山家大业大,多口人也不会养不起。

宋东亭一开始有几分欣喜,可是在看到江潋阳后,这一点欣喜就全变成了恨意。他对江潋阳怒目而视,切齿道:“是要跟害死师父的凶手一起生活吗?我不,师兄,我怕我早晚忍不住,要给师父报仇!”

☆、第一百零八章

宋东亭一叠声的质问,字字都是真情实感的悲愤,听得褚寒汀顿感头痛。他望着宋东亭,叹了口气,道:“东亭,这件事情并不如你所想,更不是大师伯说的那样。”

宋东亭气得面色绯红,他眼中盈着水汽,却硬撑着不肯落下:“那师兄告诉我,师父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可真是一言难尽了。褚寒汀略一犹豫的功夫,宋东亭又跟着问道:“不好说就算了!那师兄只消告诉我,师父究竟是不是这个人杀的?”

褚寒汀神色复杂地看了江潋阳一眼,欲言又止。只听宋东亭苦笑一声,失落地问道:“那看来是了。师兄,你还要跟他在一起吗?”

说到“在一起”这三个字,宋东亭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似乎总算找到了一个爆发的点。他身上刚才的那股死气沉沉顿时一扫而空,整个人瞬间变得亢奋起来。宋东亭声嘶力竭地质问道:“师父把我们捡回来,带我们入道,你资质不好,他就四处寻觅各种灵药,生生给你堆出个长生不老;你受伤时命在旦夕,是他日日夜夜地陪着你,给你运功!他待你这样好,现在他死了,你怎么能为了、为了……”宋东亭的眼闪过一丝无措,继而更加愤恨地吼道:“就跟害死他的仇人在一起!”

宋东亭的这番话并没有给褚寒汀带来多少心理压力,因为曲洵其实待他并没有多好,悉心照顾他的原身也不过是别有目的。然而现在把这些事告诉情绪濒临崩溃的宋东亭并不合适,他只好无奈地偏了偏头,少见地在口舌之争里落了下风。

宋东亭见他节节败退,就偏越战越勇。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在酝酿着下一幅长篇大论。就在这时,江潋阳忽然道:“行了,别一口一个仇人仇人的。你那师父,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摸进我天机山后院,烧了我住了一辈子的院子不说,还当着我的面,把我道侣的遗骨付之一炬。被我当场捉住还不知悔改!后生,若你是我,你杀不杀这个人?”

宋东亭被江潋阳堵得哑口无言,等着双水当当的眼,不知所措地看向褚寒汀。虽说曲洵是他最亲近的人,可是非他还是懂的。固然在宋东亭看来,他的师父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可他也明白,站在江潋阳的立场,师父的死就确实是他咎由自取。

一直认定曲洵无辜的宋东亭被这个事实砸懵了,痛苦地垂下了头。

褚寒汀看得不忍,轻叹了一声,道:“想不通就不要想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扶灵全靠你,你不能撑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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