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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酒坛,看那人约是四十几岁年纪,蓬头垢面,一脸沧桑之色,一条腿在地上蹦来蹦去,另一只裤管空荡荡的,竟是瘸了。

他心中暗忖,这就是郭大人的师父吗?郭大人一身手艺不能说惊天地泣鬼神,却也是世上少有人比的,竟是跟眼前之人学的?这人怎么看怎么不像个高人,若是在街上瞧见,还以为哪里来的叫花子呢。

郭文莺看见师父这身穿着,心里也有些难受,从前她在时,时常给他做新衣,也常督促他洗脸洗澡,这一不在了,竟邋遢成这样了。往后没个贴心人照顾,可怎么行?

耿云魁大喝了几口酒,连声大赞,“真是好酒,菊花酿乃是贵春楼的特酿,轻易买不到的,一坛酒怕要二三十两银子,文英能送我这酒,可是在外面混得不错了?”

郭文莺笑,“借花谢佛而已。”反正封敬亭府里同样的好酒还有不少,他虽家产卖出不少,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点吃喝还是消的起的。

耿云奎大笑,他也是看见自己徒弟高兴,拉着郭文莺坐在门口的木凳上,询问她在外面的情况。

郭文莺捡能说的说了几句,大意是自己和人合伙做生意,开了家铺子,做些小巧机关用具卖,赚了些银两。

其实在这农庄子,真正知道郭文莺是郭家小姐的也没几人,当初她被郭家扔到这里,本就不是有面子的事,是以郭府也未向人透漏过。为了维护小姐的名声,奶娘几人也不会自揭短处。也因此,这里大部分人,都以为她是个外来的小公子,就连耿云奎也不知她是个女的,否则一身本事也不会那么容易传给她。

耿云奎虽嘴臭点,倒是个实诚人,也没那么多心眼,别人说什么也都信了。当然也就因为他这个轻信的秉性,当年才会被人害惨,生生从云朵里跌进泥土,还丢了一条腿,若是不是碰上郭文莺救了他,险些连命也没了。

他家中人都死光了,无儿无女的,一个人也无处可去,就一直留在庄子里,好歹每日有人给他送些米面,有时候也有现成的饭菜,还有酒喝,更是乐得不想离开了。

茅屋里没有茶,也没人烧水,耿云奎倒了两碗酒,一碗递给郭文莺,无比遗憾道:“文英啊,你是来晚了两月,没赶上百工大赛啊,听说今年的比赛比往年热闹呢。”

郭文莺知道他心心念的就是这个,便道:“错过便错过了,下次百工大赛我一准回来,一定给师父抢个头名,让人知道‘千机圣手’机关术是天下第一人,教的徒弟也是天下第一。”

“好,好,好徒弟,给你师父争气,师父这辈子就靠你了。”他说着话,手颤了颤,一碗酒差点洒出半碗。他因长期饮酒,身子中酒毒,当年的圣手早就废了,连最粗劣的机关也做不出来了。那满心的抱负早就付之流水,现在只希望自己徒弟能争气,为他再得大赛头名,整治那害他的仇人。

郭文莺看着他这样子,心里酸酸涩涩的颇不是滋味儿。她站起来道:“师父这茅屋也破旧了,文英今日得闲,不如给师父修修吧。”

耿云奎哼哼两声,“你就是喜欢看重细节,一个茅屋而已,能住人就行。”

“我是怕哪天下雨,要是漏了怎么办?师父腿不好,被雨淋了着凉对身子不好。”

“好,好,随你。”他无奈地笑,眼底里却是满满的柔情,能有这么个徒弟,真是他这一生唯一的幸事。

回想曾经初见郭文莺时的情形,谁能想到那个一脸倔强的五六岁的小孩,会成长现在这个样子?他这个徒弟有两点最值得骄傲的,一个天才的手艺,还有一个是天生的美貌。几年不见,真是长得越发标致了。

郭文莺笑了笑,叫庄子里的庄户帮着抱了些干茅草来,庄子别的没有,茅草却是很多,她爬着梯子上了屋顶,把旧草撤下来,新草铺好,挨个码扎整齐。

云墨在下面看着,忍不住暗道,郭大人真是厉害,连这种活都会干,他一直以为她是贵族出身,所以才会有那一身的高贵气。现在才知道,她从前的日子过得多么辛苦,这样的活计别说他这个王府小厮,就是王府底层的下人都不会插手的。她一个朝廷武将居然干的这么顺畅,可见从前是吃了多少苦。

他先前伺候郭文莺,是受了王爷的命令,为势所迫,自己也不十分情愿到西北去,但现在则是打心眼里对她佩服,真心实意的想留在她身边。别人都说她是因为模样生的好,得了王爷眼缘,靠不正当关系升上来的。不过他却知道,郭大人是真正有本事的。她的本事谁也比不了,就连王爷也十分倚重。王爷看上的是她的才,而不是她的人。

此刻斜阳夕照,洒洒的阳光照在她光洁的脸上,可以看到她额头甚是圆润,越过两道弯眉,那弯翘的睫毛如同小扇一般,颊上隐有几滴汗水滚落下来,衬得那张脸竟是出奇的好看。

云墨看得心中一热,暗道,他回刚才的话,王爷既看重她的才,也看中了她的人。也只有这样的天资美人,能让天下男人心都甘情愿的弯了。

第八十九章闺誉

云墨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叫道:“公子,需要云墨帮忙吗?”

“不用,这种粗活你搭不上手。”郭文莺笑了笑,埋头继续干。

她动作很快,不过半个多时辰就把茅草换完了,接着拿了木板又把门板的洞补好,叮叮当当一通,原本破旧的茅屋倒有些换新了。

她干完活,洗了洗手,笑道:“师父先将就着用用,回头等我再回来,给师父重盖个房子。您若是愿意,咱们搬到城里住也使得。”

耿云魁笑,“你倒是想得好,还是先赚些银子再说吧。”京城里没有几千两,哪里买得起房?

说起银子,郭文莺忙让云墨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他递过去,“师父先留着用吧,只是少喝点酒,酒喝多了毕竟伤身。”

耿云奎揣好银子,不咕嘟两句,“我知道了,就你嗦。”随后又忍不住补了句,“你早点回来。”

“好。”郭文莺笑应着。

此刻日已西斜,再不回城怕是连城门都进不去了。

郭文莺不敢再耽搁,忙跟师父辞行,带着云墨匆匆离去。

一路上快马加鞭,终于赶在城门落锁的前一刻赶回城里,看着那缓缓关上的厚重城门,两人都轻轻松了口气。

封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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