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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专门用来养一种名为黑水的巨大蟒蛇,它就游弋在黑水里,悄无声息。只有水流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水牢里时不时的响起,令人从心底发寒。

无息天自己的弟子倒是不会太在意,只不过也有胆小的一进来便挨着石壁处的台阶战战兢兢地走,生怕太靠近黑水。

李若慈下半身处在水里,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因为它游动而产生的水纹,虽然明白黑水蛇不会无缘无故地绕过来,但他下意识地还是觉得害怕,只是避无可避。他的后背只能贴在冷腻黏湿的石壁上,双手被铁链缚住,微微上吊起来,没有一点自由空间。

裴时自从把他押到这里后,就再也没露过面,李若慈猜他也不会在这里耽搁太久,州那里仗打的艰难,虽然白石山那里被劫,但州好歹守住了,接下来裴时肯定不能离开。

薛当归前几天来了几次,稍微问了他一点东西。刚开始,李若慈还同他说了几句话,不过后来便谁都懒得理了,身上被剑戳出来到伤口似乎就是为了折磨他玩的,迟迟不肯愈合,加上心头好像被凌迟的感觉,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去张口说话。

“任凭处置。”对薛当归说完最后四个字,他就开始闭口不言。

薛当归在他对面,不动声色,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依旧温温和和的,他抬手阻止了旁边不忿的弟子,缓声道:“三公子若不想合作,那就不必强求了了吧。”

李若慈保持着沉默,不肯放弃他最后的伪装。

到了这两天,几乎没有人再来,他一个人在这里,听着他自己的呼吸,断断续续,周身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

他觉得他极有可能就会在这里死去,腐烂,化为一具白骨,然后成为蛇腹里的一堆养料。

黑水牢里又湿又冷,李若慈不可抑制的陷入了半昏迷状态,随着他身体一起崩溃的还有他的神。

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回到了他八九岁的时候,他做错了事,李成蹊把他关在了一间黑屋子里,他虽然害怕,不知道黑暗里有什么,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大喊大叫。

“义父,是我错了,我知错,放我出去吧。”

他小声地叩着门,却没得到任何的回应。他在里面饿了三四天,不得已从窗户里爬了出去,摔断了右胳膊,一身狼狈地走到李成蹊面前,在看到义父脸上掩藏不住的惊讶时,李若慈才发觉义父早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没关系,我从来没有怪过您,只是我以为那就是爱,并为此甘之如饴那么多年。”很多年后,李若慈蹲在满身鲜血的李成蹊身边,神色从容地说道。

他想起,十四五岁那年,他便可以独立执行任务,刀山火海下了一遍又一遍,实力也是突飞猛进地增长,终于,李成蹊担心那一日再也控制不了他,便在他心里种下了一味名为蚀心的毒。

发作时真是剜心的疼,让人痛不欲生。可等这一阵过去,他又跟一个没事人一样,该去干什么就干什么。

“父慈子孝,何乐而不为呢?”

有时候,自欺欺人可以让人好过一些。

其实,只要别太逼他,给他个活路,他十八岁的时候一定不会做出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为了破对面的阵,李成蹊直接拉他出来祭了血阵,甚至都没有多少犹豫。

他跪下为自己求情,他这么年轻,还不想死。卑微至极,也只求他念多年的父子情份,师徒情份。

“有什么不可以的?都是我养大的,难道我还不可以要一个回报?别忘了,蚀心还在你身体内呢,左右也是个死,不如死的有价值点吧。”

听到这句话时,李若慈大脑内一片空白,虽然早就知道他不过是李成蹊手下的一条狗,可也不至于如此。

用完之后,他就被扔在了原地,奄奄一息,别人都已为他没气了,也就没有管他。后来,是他自己一点一点地爬了回去。

他找了一个山洞,修养了一阵。他想到蚀心的作用,只觉得有一个软肋捏在别人手中,终究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一狠心,便直接自己挖心滴血,将毒硬生生逼了出来。

他想,如果他这次死了,就当是命吧。可血都顺着石阶开始往下流了,他还是半死不活地撑了下来,这也是命。

等好了之后,他便提了一把刀找上了李成蹊的门。

“小畜生,竟然如此狂妄!”李成蹊又惊又怒。

“那也是您教出来的。”

他不过十八岁,便将教导他多年的义父杀了。

“你我都不是什么善类,当初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呢?”

看着脚底下的血,他颇有些惋惜地说道,血液沾染了鞋子,他却毫不在意。

现在,那血穿过时空的层层帷幕,又流到了他脚下。

只不过是这次,他杀的是唐愿初。

他低低地垂着头,自然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大部分脸庞。

蓦然一声苦笑自唇间逸出。

第40章你我之间

很久没有人来了,李若慈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忘了。

手腕被锁住的地方磨破了,然后结痂,然后又被磨破,日日重复,他一动不敢动,一动就是钻心的疼。陷入昏迷状态对于此时的他来说都是天大的恩赐。

在黑暗中,他的感官变得极为敏感。他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然后狱门打开,一束暗淡的光透过半开的门照了进来,落在他身上。

这让李若慈的眼睛非常不舒服,因为长时间处在黑暗中,他实际上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东西,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走下石阶,穿过黑水,来到他面前。

来人并没有检查他的锁链,只是站在他面前,许久没有开口说话,李若慈隐隐约约知道是谁了。

“真狼狈。”那人的声音带着一种清冷的质感。

“是吗?”李若慈抬起头,看着面前眉间藏雪的裴时,似乎和以前一样,但似乎又不一样了。

裴时伸出手,拨开了贴在李若慈面颊上的头发。

“你回来……说明州荔州那边的事完了?”

“你关心这个?”

裴时停下手中的动作,轻笑一声。

“也对,你是应该关心,但不知是败了符合你的心意,还是胜了更符合你的心意?”

触到两个人都不愿面对的东西,对话戛然而止,空气重回安静。

裴时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人,但面前的人咬着嘴唇,黑色的眼眸如黑色水潭一样,无声无息。

“荔两州无事。”

李若慈听到后,睫毛微微动了两下,他低声问道:“白石山那里呢?”

“没有一个人回来。”

虽然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但是李若慈还是有些怅然若失,那个穿着绾色衣裳的女孩是真的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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