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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父亲这样询问,丝毫不敢再回话,只跪得更端正。

“若是铭刻在心,你就该知晓自己该怎么站立,就该在上次长孙四房事件后,有所觉悟。”长孙无忌依旧语气平静地斥责。

“父亲,是孩儿错了。”长孙冲连忙说。这么多年,他对付父亲有一套:那就是甭管自己愿意不愿意,是不是真有错,先承认错误了再说。

一般来说,他承认错误,父亲一口气就消了,基本上就不怎么会追究了。他跟老三不同,老三最喜欢的就是跟父亲对着干,抵死不承认。为此,老三不知挨了多少揍,罚跪了多少次。

“你以为一句‘我错了’这些事就算过去了吗?”长孙无忌看着这曾令自己骄傲的长子,无比心痛。

长孙冲不说话,只跪着。

长孙无忌觉得腿脚有些麻木,便在一旁的罗汉床上坐下来,说:“冲儿,你走歧路走得太远了。”

“父亲,冲儿不是很明白。”长孙冲硬着头皮说了一声,一副要认真学习的样子。

长孙无忌看他这样,便是叹息一声,说:“从前,你祖父入突厥,以己之力让强大的突厥分成东西突厥,大大削弱了突厥的势力。他背井离乡,抛弃妻子,是为了国家安危。若他有半分的私心,一则不可能去突厥;二则即便他去了突厥,凭借他在突厥的地位,以及突厥可汗的信任,他在突厥的成就绝不在我现在之下。可你的祖父没有私心,心里是家国天下。”

长孙冲默默腹诽:耳朵都听起茧了。你们差点被饿死,都是他的没有私心呢。

长孙无忌见长孙冲很认真在听,便继续说:“我与你姑姑相依为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你以为长孙其余各房帮过什么吗?他们只做过落井下石的事。”

长孙冲抿了唇,人还端跪着,心里只有无尽的厌烦:他是长孙府邸的长子,也是朝中从三品的官员。父亲总是这样斥责,毫不留面子。而且,父亲这些话说来说去的,他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长孙各房是不安分守己,可各房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能人吗?根本就没有。长孙一族这一辈里,除了老三之外,没什么人能与他相比。可老三这人完全就没点大志向,行事荒唐,根本不足为惧。来日,他扶持姑姑肚子里那位登基,娶了长乐公主。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长孙一族也得在他掌控中啊。

“父亲毕竟老了,且很迂腐。”长孙冲腹诽。

长孙无忌见他不语,便又是一声叹息,说:“冲儿,实话与你说吧,玄武门之变前几日,还有长孙族内的人来我书房偷密函,被我抓个正着。在我逼迫下,那人招认说已投靠李建成,并且是李建成长子暗中势力。当日,若非我控制了长孙一族,他们全都灭了。可你瞧着这些人,事后有感谢我吗?”

“没有。”长孙冲回答。

“他们是养不熟的狼,喂不饱的柴狗。”长孙无忌的声音冷了下来,“因此,上次我趁机灭掉了一直在背后推波助澜的长孙四房。”

长孙四房是父亲谋害的?

长孙冲一直以为是长孙化自己作死,却不料竟有这样的隐情。他不由得一愣,抬头看自己的父亲。朦胧的灯火里,父亲的脸平静安宁。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他们想要控制承乾,做了不少事。导致承乾越发厌恶我,也让你姑姑以为我野心颇大。如今,你姑姑已是各种提防着我,连皇上也旁敲侧击地敲打了我。”长孙无忌说到这里,语气愤怒地说,“这简直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饭桶。”

“陛下已敲打过父亲了?”长孙冲很惊讶。

长孙无忌点点头,说:“冲儿,你要记得,在这长安城里,谋略者无数,一山还有一山高,你自己千万不要以为旁人都是傻的。”

“孩儿谨记。”长孙冲很是乖巧地回答。

第六百九十九章舍弃

长孙无忌看长孙冲很是乖巧,气也顺了许多。不过,气顺了些,他就感觉有些累。于是,他靠在罗汉床的床头休息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冲儿,我为了你姑姑后宫稳定,想着给她个强大的娘家,想着给外甥们一个强大的舅家,便是接纳了长孙各房。那时,我就知晓他们不过是想利用我与你姑姑谋求最大的利益。他们各自打着算盘,心怀鬼胎。可我从没想到他们会这样猖獗。除了想方设法要控制承乾外,还冒我名勾结人牙子绑架李恪、李泰;不仅如此,还做各种事都将你牵扯其中。冲儿,你可知,若非父亲为你谋算,早在四房出事时,长孙化就会咬着你不放了。我记得,当日,我就告诫过你,你”

长孙无忌说到此处,忽然怒从中来。明明当日就告诫过长子凡事要谨慎,切勿要参与各房的事,有什么事要跟他商量。

可这逆子居然就跟那几位狼子野心的叔叔伯伯混在一起,还妄图要利用萧氏,谋朝中大臣。

“逆子。”长孙无忌抓起一旁的青铜烛台扔过去。

长孙冲猝不及防,被烛台打中,胸口像是要碎了似的。他抬头,惊恐地瞧着父亲,不明白方才已平静下来的父亲怎么又突然愤怒了。

“逆子,为父的话,你从不放在心上。你以为你们的所作所为,萧氏不知?若非陛下有心削了萧氏,你以为大理寺与吏部不彻查?”长孙无忌痛心疾首,说到此处来,更是越发气愤,倏然起身,抓起书桌上的戒尺狠狠地在长孙冲背上打。

长孙冲痛得很,但也不敢叫喊,只能忍着,心里是将长孙无忌咒骂了一番。

长孙无忌敲打了几尺子,也是觉得窝囊,怎么好端端一个聪明的儿子最近是越发糊涂了。他丢了手中的戒尺,心里一片荒凉,曾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忽然觉得做人很失败。

“父亲。”长孙冲看到父亲的背影很是落寞,也不由得喊了一声。

长孙无忌转过来,瞧着他许久,才说:“冲儿,你不太适合官场。”

长孙冲还没明白,长孙无忌却是对长孙冲挥挥手,说:“冲儿,你走吧。”

长孙冲一脸懵地瞧着自家情绪变化这样快的父亲。长孙无忌斜靠在罗汉床上,又对他挥了挥手,说:“你出去吧。”

“是。”长孙冲缓缓站起来。腿因长时间的跪地很是麻木疼痛。他忍着痛,慢吞吞地走出了父亲的书房。

长孙无忌一个人在三楼的栏杆处坐着,瞧着满天星斗与长安灯火,兀自想:“兴盛长孙氏的路应该是走错了吧。”

“老爷。”徐伯低声喊。

长孙无忌挪了挪身子,拍着身边的位置,说:“徐伯,你过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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