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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烂在肚子里,自己承接腐烂痛楚。

他把号码加入黑名单,不知对方有无再传讯来。

毕业之时,老师来了。

听说他结婚了,日子或许过得不错,红光满面的,他人缘好,班上同学团团围绕,杜言陌没去,对方朝他方向瞟来一眼,似想讲些什么。

杜言陌远远走离,他承诺过就不会违背。

一直走到那人看不太见的地方,他才顿住脚步,朝那身影深深一鞠躬。

老师,谢谢你。

番外二利曜扬

浮生若梦。

不记得从哪处看来这句话,有时候利曜扬给自己点起一根烟,烟雾袅袅里,他常觉自己的人生就如这般,缥缈而不真实。

人在生病的时候,会格外追求那些平时不屑一顾的东西:像是健康、像是亲人一句体贴关怀,甚至愿以身边所有物资金钱去换取。尤其病痛到极致时,利曜扬常想这一生就这么罢了,也无不可。

可那仅是夜深人静时,一闪而过的短暂念头。

人活着无非是争,争权争利。争一口气,他争了半辈子,争到割了指埋了心坏了肝,他不甘心最后落得一个人走茶凉的凄冷结局。

妻子带了一束百合,来医院探望。

花蕊已折,可香气依旧浓郁,十分刺鼻,利曜扬闻之皱眉。“你来拜死人的嘛?挑这什么花,弄得整个病房都是味道!”

他厌恶药水味,可更讨厌花香、脂粉气,他示意小弟开窗,深吸两口新鲜空气,才好些许。

妻子无所谓地笑了一声。“我今天不是来看你的。”

利曜扬皱眉。

妻子对一旁小弟示意:“出去。”

小弟瞟了眼利曜扬,见他没阻止,便乖乖离开。

“我怀孕了。”她不罗嗦,面带微笑,隐含得意,像得了一件极大的战利,充满胜利欣悦。“第八周,孩子我会生下来。”

利曜扬听了这周数,立刻觉察到部队,他几乎三个月没碰她,那不是他的种。“你……”

妻子不为所动,“恭喜你要做爸爸了。”

她说完起身,利曜扬气得想要追过去,偏偏身上插着管子,而妻子回头又附加一句,“我跟我爸说过了,他支持我把孩子生下来。”

利曜扬闻言沉默,稍一思索,便冷静下来扯了扯嘴角。“我不打女人,但我能保证,会让你肚子里的野种出生前就没爸爸。”

女子毫不介怀的一笑。“别这么诅咒自己,我没打算跟你离婚,不管你愿不愿意,法律上你都得当他爸爸。”

这是强押他戴绿帽?“凭什么?”

她冷冷道:“凭你娶我得来的好处。利曜扬,别怪我没提醒你,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不要以为天下人都该无止境的惯着你。”

利曜扬一愣。

妻子走了,徒留一房恶心的香水及百合味。

要换做先前,利曜扬肯定不与她善了,两人多年在外各玩各的,他不干涉,可搞出人命就是另回事,他以为这是两人默契,没料她居然趁他生病违反……确实,他如今衣服病痛身躯,泥菩萨过江,又能奈何?

何况他与妻子是利益结合,于内于外,他不能不认这个种。

他气得把花扫到地上,花瓣四散。当年婚时,会场以各色不同百合布置,没有的颜色她还特意要求花店去染,有粉有蓝,与雪白婚服相辉映,清纯动人曾经,她也是个单纯沉浸在婚姻喜悦里的女子。

他们似乎有关一段蜜月期,但事件太短,利曜扬已记不起。

他躺在病床上,平日无事,无非就是拿些过往翻来覆去的捡拾,像一颗含到没肉的梅子核,咂来咂去,益发没有味道。

而拾掇最多的,还是年轻时,他孑然一身,反而活得放肆、有念想,身边还有个人。那个人……利曜扬闭眼,强迫自己不再想。

那是他人生里仅剩一处的净地,当年他下定决心不再脏污,才终于放了手。

此后发誓,只在死前,慢慢回味。

他得了肝病,需要移植,给亲人那里放了消息,没过多久便找到了肝源。他被推进手术房那天,很多人来,他看着那些人想:不知里头有哪些真心希望他呼吸着出来?

他吸入麻醉,无了意识,事后听说手术途中他曾大量出血,差些不治,然而鬼门关绕了一圈,阎王爷嫌他碍眼,仍没人。

果真祸害遗千年,他骨子里其实挺信这句话的。

大抵是动过手术关系,他身体益发虚弱,腹部时常一抽一抽地疼。

他没特意照养,仇家亲家不论哪家,不管真心嘘寒问暖抑或趁机拉扯感情,补品没缺过,除了胶原蛋白悉数送去爱美怕疼却愿意捐肝给自己的小表弟,其余他一个没留。

他那表弟总能出人意料,以为他恨死自己,没料危急时刻,居然肯为他捐肝。

因此,他舍不得死。

每逢伤口作痛,都像在提醒他:这世上仍有人爱他,希望他好好活下去。

忽然,他很想见他。

利曜扬习惯做一件事前先思考三分,把前路后步通通想全,唯独此事,他想到便做了,仿佛深植脑袋已久,只差执行。

他想起妻子那句:“别以为天下人都该无止境的惯着你。”只想叮笑:你错了,有个人就惯了他半辈子,就连他病重时都不忘惯他……有时候,利曜扬会对安掬乐生出一股没来由的恨意那孩子把他爱坏了,爱得他认定天下人都该这般爱他,把他捧得高高的,恍若天神。

可世上终究只有一个安掬乐,他就像《白雪公主》里皇后的魔镜,不断告诉他:你是最美的,你是最好的……

他想起很久以前,安掬乐躺在床上文:“魔镜啊魔镜,我跟外面那些女人,谁漂亮?”

顽皮。女人到底跟男人不同,各有纯色,难以比较。可少年模样纯净,肤白秀润,毫无瑕疵……利曜扬怔了一会,心里的答案令他隐隐惧怕,说不出口,好像说了,就承认了自己的异常。

他掐了掐少年鼻子,假意不屑。“幼稚问题。”

安掬乐撇撇嘴,抗议:“哪里幼稚了?白雪公主里的皇后,分明年纪一大把,也还在问啊!”他想了想又道:“不过,她只是一个缺乏自信的可怜女人,得了全世界的沉浮还不够,非要从魔镜嘴里得到肯定。魔镜啊魔镜,谁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因为魔镜是皇后的最爱,就算全世界都爱她,可只要魔镜不爱,那便是她的末日……”

所以皇后杀了白雪公主,她嫉妒看可以得到魔镜青睐的年轻女子。

安掬乐眨动浅色的眼,淡淡看着男人。“是我的话,不会杀死公主,我会杀死我自己……这样,就不必卑微祈求魔镜的爱了。”

当年,安掬乐十七岁。

利曜扬将那番话当作孩子的玩笑,一笑置之,却没想到他竟然说到做到。

他杀死了自己。

而那时他在做什么?在马尔代夫,与新婚妻子共渡蜜月。

……

十年后,他生病,妻子出轨;他此生拼搏基业,就快崩毁;就连过去属于他,只赞扬他的墨镜,如今看的、赞的、爱的、崇拜的……已是另一个人。

一个未成年的小鬼头。

他去找了安掬乐,看见得来的资讯,脸上恍若重重挨了一巴掌。这口气,怎样都咽不下去。

现在想来,他图什么呢?不过是想发泄而已,到底没打算真正弃下一切。小乐不愧是世界上最懂他的人:“扬哥,我知你那边有不痛快,但你来找我,大错特错。我保证……你会更不痛快。”

安掬乐说的没错。

他算是彻彻底底,痛上了一回。

连死前他能拿来反刍的干净回忆,通通没有了。

利曜扬服了药,努力压制痛楚,坐在椅子上,强迫自己挺直。

没什么的,手术台上他死了一回,差些回不来,现今再死一次,感觉就没那么可怕。

小表弟刚拖着他年轻的姘头离开,另一头就来了电话。

“扬哥。”

讨人厌的许商央,这年头黑道也搞智慧化,蛮力不值钱,动脑才是王道。自己领着弟兄在外出生入死要回几亩三分地,那边有人只要东东舌头,找人吵架,几十亿的土地便干干净净入了帮派口袋。

要人心里怎服?

利曜扬最先不搭话,他身体里那股疼意尚未过去,哪怕一丁点都不想给这仇家听见。

许商央也不在意,他只负责传达:“老大说您都动过手术的人了,该找个僻静地方养养,最近东南亚那儿还算平静,您就过去一段时日,顺便看看场子,挫挫那帮泰国佬的锐气,如何?”

“呵。”利曜扬笑了声,这是打定主意把他流放了。

安分些,或许真能在南方岛屿,不算太差的度过晚年。

这事他不意外,近几年政府表面上的扫黑行动雷厉风行,黑帮就像一个生意集团,面临危机总要转型,转型时那些不甚合作,毫无助力的元老,自然是第一个被清算的,自古皆然。

他试图领兄弟抗衡,然许商央总能凡事给他围堵,连小表弟的事他都能管过来,生了三头六臂不成?

利曜扬不由恶毒道:“许商央,我承认你聪明,但像你这样混得开的我真是第一次见……谁都像被你玩在手心,你屁股滋味就这么好,让那些老大们个个念念不忘?”

许商央:“怎,你有兴趣?”

未料及这般回答,利曜扬一愣,下一秒听他接到:“可惜我不想给你干。你那鸡巴脏的不行,肯定臭死了。”

利曜扬:“……”

许商央哈哈笑,又恢复先前温文如水的语调。“开玩笑的,扬哥,您大人有大量,别在意。”

利曜扬咬牙切齿。“许商央,你他妈最好现在就弄死我,否则我保证将来你一定后悔。”

许商央叹气,“扬哥,您别老死死死的,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多晦气?泰国人人想去,老大特意给了您这肥缺,想想您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听他讲话像唱戏,没半分真,利曜扬气得掐了电话。

他去泰国的日子定下了,特意选在妻子临盆之前。

利曜扬想自己留着也是恶心,不如先过去了,把身子养好,再长久打算。

他没打算令许商央坐享其成,或者说他们之间的争斗,现在才正要开始。

他手里的俱乐部一直经营的不错,那是他私人产业,近年末,他给工作人员发了大红包,小姐们拱他夜唱,他搂着最近的相好去了。

跑pub、唱k、彻夜麻将……年轻时他挺热衷的,年纪大了,渐渐疲懒,从骨缝里渗出浓黑的厌腻情绪。满腔乏味,他点烟平复,环视满场喧嚣,心里却很空寂。

不知谁点了首歌,mv一阵回音,有个小姐拿起麦,轻轻唱:“你的姿态,你的青睐,我存在在你的存在……你以为爱,就是被爱,你挥霍了我的崇拜……”

你以为爱,就是被爱,你挥霍了我的崇拜……

她声音很亮,唱的不差,有人意识到利曜扬反应不对,问:“扬哥?”

他走出包厢,掩上门,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所以明白,所以离开,所以不再为爱而爱,自己存在,在你之外……”

他走出ktv,深夜里霓虹灯闪烁,微微刺痛双眼。利曜扬独自一人前行,看着车子一辆一辆驶过,不曾停留,额没有遗恋。

利曜扬熄灭了烟,身上再无一点光热,四周的街光仿佛与他没有一点干系……事实如此。

他把人生最美好的事物挥霍光了,最终失去了崇拜。

他疲惫已极,这条路,却不知还要走多久。

夜风袭来,他落下了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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