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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把那可以堆积成苍龙山脉的作业消耗完,毕竟每天的课程结束后,大巫都会随口给他布置更多的作业。

实际上赫连郁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作为真正意义上博览群书的那种人看完了青陆大巫帐篷中所有藏书并不算什么,毕竟胡人并不像中陆人,没有那种把所有东西都随手记下来的习惯。中陆的星台不一样,前朝天京城的星台有一个房间叫做繁星之间,里面的书数以千万,在东楚军破城那一天,大火将所有的藏书焚烧殆尽。十八年后,在皇都城新建起的星台也有一个繁星之间,里面的书可能比过去的繁星之间少了一丁点,毕竟里面的书都是大巫亲手默写下的,而大巫必须承认,他没有看完过去繁星之间里的每一本书这导致他讲起课来天马行空,很可能上一句话是说的是扶桑明珠之术的注意事项,下一句就是前朝哪个皇帝的艳史。

……好像出现了什么不该给九岁小孩听的东西?

总之,他讲到的东西,除了一些太不靠谱的比如说艳史之外,其它的他都会要求乌伦看完他提到的书。

乌伦被赫连郁从书海里拎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是晕乎乎的。

像猫崽子一样被拎出帐篷,冰冷的风吹散了他脑中一团杂草,乌伦才清醒一些。

他有些疑惑地问:“不用看书了吗?”

头戴鸟颅骨的赫连郁低下头瞥了他一眼。

“今日是冬祭了。”

“嗯、啊,”乌伦没有反应过来,“……等等,这个意思是……放假啦?!”

“是啊。”

赫连郁说。

新年了。

冬祭是胡人庆祝新年的节日,比中陆人的腊祭要早上半个月。在中陆长大的乌伦没有参加过冬祭,他原本以为和腊祭差不多,吃吃喝喝,打打闹闹,镇上驻守的小巫会在天空上变出漂亮好看的图案花样,不过更多的可能,是那个这几年才从星台派遣下来的小巫不小心将自己扔出去。孩子们哈哈大笑,把切成段的竹节丢到火堆里,用噼里啪啦送走过去一年的晦气。

青陆不一样。

这里的冬祭代表喝酒吃肉,光着膀子在雪地里跳舞,或者打架。

还是白天,正式的祭典尚未开始,但有一部分人已经喝醉了,汉子们醉醺醺唱着歌,歌声浑厚,苍凉好似草原上的风,乌伦听着歌声,不由停步,他心口好像在歌声里升起一股热腾腾的气,烧得他五脏六腑发烫。

这些歌……有些熟悉。

好像很久以前,很小的时候,他听过这些歌。

和他一起止步的赫连郁也陷入回忆中。

等听完了一段,他们才继续上路,出城后越走越荒凉,人也越来越少,一直到除他们之外,见不到别的人影。草地被冰雪覆盖,灰黄的草叶从雪下刺出,朝着天空,如同笔直指向上方的长矛。

之前路过的地方没有这么深的草,这个地方,绝对很偏僻。

被裹在皮袄中的乌伦觉得全身升起古怪的寒意,像是有什么在暗处偷偷窥视着他。

他搓了搓手臂,加快脚步跟上,接着一头撞上赫连郁的腿。

大巫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

他说:“我们到了。”

乌伦看到的是被杂草和冰雪覆盖,除这两样之外,一无所有的空地。

赫连郁推了推他,乌伦疑惑回过头,看到鸟喙下大巫嘴唇开合,道:“你父亲埋在这里,跪下吧。”

懵逼的乌伦噗通跪下,他脑子正要再一次变成一锅浆糊,紧接着他看到赫连郁弹了弹长袍,一手抓住外袍一侧,屈膝,在他一侧跪下。

少年的脑子真的变成浆糊了。

“我想你并不知道,你父亲的故事。”赫连郁说。

“姆妈没有说起过他。”乌伦说,

“那不是你姆妈,”赫连郁说,“抚养你长大的人,是你姑姑,贺满达,你爸爸叫贺温都,是你母亲身边的侍卫长。”

乌伦皱起眉,他接受了赫连郁是他的舅舅,但是依然无法接受传说中的赫连那仁是他母亲这件事。

赫连郁注意力此刻并不在他身上。大巫像是陷入了极深回忆里,被鸟颅骨遮掩的淹没溢满了悲伤。

“我得感谢你父亲,贺温都,”他低声喃喃着,与其是在和乌伦说话,不如是在和地下的亡人交谈,“我得感谢你。”

感谢你,拯救了赫连那仁。

同一时刻,乐道把热好的酒倒进酒盏中。

一边的全罗秋很想去把皇帝陛下手中的酒盏抢走,毕竟皇帝到现在已经喝了不少酒了。这个狭小又臭烘烘的帐篷里,已经堆满了酒壶。从青陆的马奶酒的酒囊,到云谷的烧刀子陶壶,黄梅酒的白瓷壶,椰子酒木壶,药酒的水晶樽,应有尽有。

……只是都是空的。

乐道伸出酒盏,同对面的人道:“干杯!”

“干杯!”对面的老人用激昂的,绝不像他这个年纪能发出的声音回答乐道。

酒盏和酒壶相撞,面对面的两人痛饮酒水。

“哈!痛快!”老人说,同时摔碎了被他喝完的酒壶。

乐道则是把酒盏伸到全罗秋面前,前匪首露出一张苦瓜似的表情,十分不情愿地替乐道把酒满上。

“酒啊,真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东西了。”满脸通红的老人发出感叹。

如果说酒是天下最美好的东西,那么这个老人和老人的帐篷,简直能称之为天底下最不美好的东西之一,围住帐篷的羊毛毡已经看不到原色,上面大片褐色黑色全罗秋怀疑那是畜牲和老人的某种排泄物恶臭弥漫,一只大概两三年没有洗过澡的公羊正在啃老人的头发。

至于老人自己,他不洗澡的时间可能比公羊的时间更长,污渍堆满了他全身,以致老人这幅模样出门的话,绝无被人发现裸奔的可能性。

全罗秋不知道乐道为何要他找到这个人,又带着他进入这个帐篷,虽然这个老人曾经是云屏城的第一勇士,但老人的意志已经被某种力量彻底摧毁了,堕落成一滩比这个帐篷更低劣的东西。

乐道没给全罗秋解释,只是又递给老人一皮囊马奶酒。

“啊,马奶酒,马奶酒,”老人呓语着,“我记得我以前有喝不完的马奶酒,女可汗还在的时候,她最喜欢赏赐给我酒啦。”

从进入帐篷开始,除了满酒和干杯,就没有说出别的话的乐道抬起头。

全罗秋惊讶地发现,在饮下那么多酒之后,皇帝陛下的眼神还是清醒的。

“那仁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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