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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我能感觉到它们,但它们伤不到我。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将我与那诸般恶意隔开的、保护着我的雾气消失了。诸天神佛诅咒的人,是我;前行的每条道路都被堵住的人,是我;被所有人背叛、唾弃的人,是我。即使是第一次修行,师父的功法最不熟练时,我感受到的恶意也远不及此。

我是从地狱最深层爬出来的恶鬼,满目狰狞,黑暗又扭曲,恨不得毁掉整个世界。这不对,我知道一定有哪里不对。但我没有多余的力气细想,我要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才能控制自己不要突然发疯,去伤害师父。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我已经全身被汗水打湿了。

好在随着师父灵气的运行,这感觉也慢慢消失了。我的表情还因为用力过猛而维持着僵硬的狰狞,心里却充满了喜乐安宁,就像回到了十八岁之前,我没有修炼过这功法,也没有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这孤单而落魄的山上,只有我和师父两个人,相依为命。

我想,这就是我冥冥中感受到的,解脱和圆满吧。

可惜我依然没有算对日子,甚至没有来得及跟师父好好地道别。

我听到了什么东西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我就在一片炫目的白光中,失去了意识。

11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是活着,还是死了?

我是鸾城首富,家中独女招了个上门女婿,生得一表人材,性子老实可靠,又肯吃苦,又能做活,乡邻无不羡慕;我是鸾城书香世家的大小姐,自幼爱看话本戏剧,及笄之年嫁了衔玉而生的哥哥;我是鸾城外一农夫,君王得知我的才学,三次请我入朝,明君贤相守护百姓安康;我是鸾城官府一小吏,最爱结交仁人义士,凭职务之便招安了许多江湖豪侠,既为朝廷效力,又去了朋友的牢狱之灾。

……

我还是鸾城最有名的戏子,唱念做打样样俱佳,与我师兄同台唱了一辈子戏,受到万人追捧;我是鸾城最美貌的花魁,攒足了满满一箱子珠宝,还找到了真心爱我的情郎,与他相守一生。

……

我是鸾城给人做苦力的大壮,后来赚了钱,娶了隔条街的二妞,养了一群娃,还留了一个可怜的孩子做小厮。

……

我是落星门的常曦真人,追杀作恶多端的魔头到鸾城。那魔头在鸾城布下十万生魂阵,欲引全城百姓的心魔炼成自己的本命法器。那魔头已是大乘修为,整整高出我一个境界,我只得以自身神魂混入阵中,从内部破坏他的大阵,将魔头击杀。我散尽自己修为,将这十万被心魔污染的生魂封入阵眼那个六岁孩童体内。我自己化身为一套功法,期望我的乖徒儿能找到我,化去魔头留下的心魔,送这十万生魂往生。

我是张小草,是鸾城的一个小乞丐,六岁时候被我师父捡去,从此开始修仙。

师父……

我的师父,是不是在等着我?

我感觉到我的手热了起来,接着是胸口,再然后是丹田。我看到前方一盏长明灯一闪一闪地亮着,像师父房里我日日擦拭的那盏一样。我朝那光亮走去,那光亮便化为一道流光,落进我的丹田里来。

我觉得周围亮堂起来,仿佛太阳初升,将一切灯光都掩去了,于是我真的睁开了双眼。

我看到我师父一手抵住我的手掌,一手贴在我的胸口,全身汗湿,满面潮红,比以往更加憔悴万分。

我看到窗外旭日初升,洒满一室柔和温暖的光。师父坐在这一室晨光里,明明是全身汗湿,满面潮红,憔悴万分的模样,却比日光还要耀眼。

我看到师父挂在墙上的那幅字,化成了一片光点,最终消融在这晨光中。

那幅字挂在师父房间的东墙上,已有近三百年了。

我知道那幅字。那是常曦真人化身的功法。

那上面写着:“欲练神功不许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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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西游记》、《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致敬《霸王别姬》,致敬《杜十娘》,致敬《葵花宝典》。

12

师父看着晨曦中的光点出了会儿神,又去看向墙上那幅字的方向,随后露出一个比羽毛还轻的微笑。

这么多年过去,我第一次见到师父笑。

师父又把目光转向我,轻声问道:“你都明白了?可恨为师么?”

我尚沉醉于师父的笑容里,又突然受到师父开口说话的冲击!此时我已是全然呆滞,给不出什么像样的反应,就只胡乱点了点头。

师父本就浅淡的笑容消失了,过了半晌才继续说道:“这些年,你受苦了,恨我也是应该的。从今往后你便是自由之身,不再受任何束缚。你想知道什么,尽可来问,想要什么,为师都满足你,想去哪里、去做什么,为师也绝不阻拦。可好?”

我仔细想了想,苦么?确实是苦。任谁一天老死一回地轮回个十万次,也会觉得苦。可我苦,师父苦不苦?大乘期魔修种下的心魔,是那么好拔除的吗?我仅仅经历了最后这一次,且半个时辰也就过去了。而师父日日将封印在我身上的心魔引到自己身上,要经历多少次?化解一次又要多久?每一次所经历的孤独和绝望,是我的百倍?还是千倍?

恨么?也确实是恨。我只恨我修为太低,不能替师父承担一分一毫的痛苦。恨我自己蠢笨,竟一丝异样都不曾察觉,师父每日练功之后那样憔悴虚弱,我为什么一点都没有怀疑过?我还恨师父将这一切都一人扛下,什么都不告诉我。是了,师父那时不能开口说话,没办法告诉我。那师父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让我魂飞魄散,让那魔头留下的祸端彻底灰飞烟灭?干嘛要让自己受这样的折磨?

可事到如今,再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师父说要放我自由,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老老实实地跪下给师父磕了三个头,直起身时脱口而出的却是不太相干的一句话:“徒儿只有一个问题。敢问师父,您叫什么名字?”

师父明显地呆愣了一下才回答我:“沐景。”似是怕我不知道是哪两个字,还挥手将晨光中飞舞着的尘埃摆成字漂浮在我眼前。

我又想了一下,将储物戒指中的一幅画取出来,挂在了师父原来挂字的地方。“从今往后,这画就挂在这里。这是徒儿亲手所画,还请师父好生保管,莫教这画损坏了。”

画上是我刚上山那年除夕,师父陪我和小师姐守岁的场景。我们并没有吃饺子,也没有放炮仗,只是师徒三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赏雪,师父一手揽着一个,轻轻地拍着,我和小师姐不知不觉都睡着了。

我一直都记得那一夜,山上明明冷极了,师父的怀抱却特别暖,就像春天午后的阳光。

师父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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