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春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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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牌触手生出凉意,容凌拿起来看了看,发现上面雕刻镂空龙纹,龙身张牙舞爪,彼此环绕。

容凌隐约忆起,这玉牌曾经是周文帝随身佩戴,每次太监宣旨时,都会以此物为凭证,寓意圣上亲临。

容凌的眸子瞬间亮起来,将其捏进掌心之中。

用过早膳,她若无其事地到花园中转了圈,才打发周围的宫女道:“都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是。”宫女们不敢有异议,纷纷散开。

容凌在池边坐了好一会儿,确认没人跟着自己后,才大步流星地走到未央宫宫门。

一如昨日那般,把守森严的侍卫手持银枪拦在门口:“还请皇后娘娘留步。”

容凌冷哼一声,亮出手上的玉牌:“此乃贵妃所赠,今日苏贵妃已允诺,凭此令牌,本宫可随意出入未央宫,尔等还不让开!”

玉牌在手,容凌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见心虚。

两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犹豫不决。

容凌见状继续加了把火:“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去问苏贵妃,只是本宫眼下有要事在身,若是耽搁了,你们可担得起责?”

眼下朝中局势讳莫如深,两名侍卫只知这几日贵妃夜夜宿在皇后宫中,说不定其中当真有何私密。

他们不敢再阻拦,规规矩矩让开路:“皇后娘娘有请。”

容凌总算走出未央宫,不过短短三两日,宫中的气象与封后大典那日的喜气洋洋浑然不同。

宫道上来往的侍卫奴婢皆眼观鼻口关心,不敢抬头张望,像是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容凌没有犹豫,匆匆朝紫宸殿的方向走去。

这是周文帝平日休憩的寝殿,自从出事后,他就一直在紫宸殿养病。

容凌计划周密,若是自己能将周文帝救醒,手中就多了一个筹码。

倘若不能,在苏栩栩回未央宫前自己先回去,她自然也发觉不了什么。

容凌步伐匆匆,转眼就走到紫宸殿前。

门口同样有两名羽林卫把手,容凌亮出玉牌,同样是一番巧舌如簧后,顺利被放行。

“吱呀”一声,身后紫宸殿的朱漆红大门被关上,大殿内是浓郁的檀香气息。

偌大的紫宸殿中,四周薄透的纱帘被放下,层层嶂嶂,纱帘被不知何处生出的凉风卷起,轻轻摆动,周文帝的龙床就在深处。

容凌动作顿了顿,忽略掉心头那抹不安,一步步朝里走去。

越往里走,檀香的味道便愈发浓郁,重到几乎刺鼻的地步。

容凌在同样垂下纱帐的龙床前停下脚步。

她只能隐约看清床上有一个影子,应当是周文帝的轮廓没错。

不过即便容凌到了床前,他也不曾动过一下,看来的确是伤得不轻。

“陛下?”容凌试探着唤了声。

无人答应,大殿内安静得只有容凌一个人的回音和呼吸起伏。

“陛下?”容凌提高了声音。

周文帝依旧没有回应。

容凌不再迟疑,上前几步,伸手撩开纱帐——

“啊!”饶是见过各种场面,容凌仍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袖中的玉牌因为自己片刻失神坠落在地,与青砖相撞,发出铮然声响。

容凌浑身僵住,一时竟忘记该作何反应。

龙床上的人是周文帝,也不是。

他浑身僵硬,双眸紧闭,面色青白,显然已死去多时。

非但如此,周文帝口中还被塞入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应当是为了暂时抑制尸身腐烂发臭。

夜明珠莹莹发着光,昏暗中将他的面色照得更加不忍直视。

昔日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帝王,此刻却沦落到这般境地,死后连入土为安都不被允许。

帐中突然飞出一只嗡嗡振翅的苍蝇,容凌终于回过神,猛地收回手,难以置信地后退几步。

发现这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匆忙捡起地上的玉牌,忙要转身离开,殿中却突然响起脚步声。

容凌扭头朝声音发出的方位看去,便见圆柱后缓缓走出来一个人,正是自己以为应当在别处的苏栩栩。

她语气温和,看向容凌的眼神却浸着无边凉意:“阿凌果真是调皮得很,不好好在未央宫呆着,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嘴上虽是在问,却没有丝毫疑惑,似是早就料到此刻。

容凌瞬时如坠冰窟,浑身止不住地发颤。

她这才明白,苏栩栩分明就是故意为之,装作不小心将玉牌丢下,意在让自己清楚,她永远都在她的掌控底下。

以及……容凌喉头咽了咽,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是你杀了他?”

“杀?”苏栩栩微微歪了下头,似是听到什么让人疑惑的事,唇角扬起一个弧度,“阿凌误会了,陛下不过是不幸遇刺,暂时没能醒过来而已。”

说着,苏栩栩抬起手掌心向上,朝容凌招了招手:“阿凌为何还不过来,莫让陛下将病气渡给了你。”

容凌没有动,看向不远处让自己无比陌生的这个人。

此时此刻,她甚至比身后周文帝的死尸更让人觉得可怕。

僵持之下,苏栩栩的眸光一点点冷下来,唇角的笑也失去耐心:“莫非阿凌心中还念着陛下不成?莫要忘了,当初便是他从我手上将你活生生抢走,本宫今日留他一条全尸,已是心存善念……”

“够了!”容凌再也听不下去,捏紧手中的玉牌,狠狠打断道。

她的嗓音依旧在颤抖,并非是因为周文帝的死,而是因为苏栩栩的所作所为。

诚然,皇权倾轧之下,成王败寇无可非议,可只要想起苏栩栩轻抚在自己肌肤间的那只手是如何握住沾满血的刀,她吻在自己身上的红唇又是怎样谋划出各种置人于死地的阴谋,容凌就难以抑制地心生排斥。

苏栩栩没有错过她神色间的厌恶,大步走上前:“你在讨厌本宫?”

容凌无路可退,只得一言不发地紧盯着苏栩栩。

苏栩栩冷哼一声,陡然抓紧容凌的手腕,她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匕首,塞到容凌手中,逼迫着她面向床榻的方向:“阿凌,你好好看看,是他拆散了你和本宫,是他罪有应得死得其所……”

“杀掉他。”苏栩栩低哑的声音在容凌耳边徘徊,像是一种蛊惑般徐徐善诱,“只有他死了,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

永远。

天色不知何时变得阴暗,大殿之中更是不见半点亮光,乌压压的云一点点将日光吞噬,狂风大作,将紫宸殿的门窗吹得噼啪作响。

冬天就快要过去了,春雨来得狂躁而又急切。

夜里接连不断的闪电将原本没有点灯的未央宫照亮,大殿外雷声嗡鸣不绝于耳。

未央宫寝殿内宽若无边的凤床之上,两道身影紧紧交织纠缠。

苏栩栩的吻一如外界的疾风骤雨般狂乱,尽数落到容凌的额头,鼻尖,红唇……以及更多不容外人所见的肌肤上。

她的嗓音压得很低,就像是鬼魅般在容凌耳边低喃:“阿凌,谁都可以讨厌本宫,唯独你不可以。”

“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可以在一起。”

大弦嘈嘈如急雨,春池水涨,转眼几乎快要漫过堤岸。

悠然漂泊了整冬的枯叶也失去了原本的宁静,在粗暴的雨点之下被击打得宛如一叶扁舟,迷失了方向,可怜巴巴地承受着暴雨翻来覆去的欺弄。

容凌想躲却躲不开,从始至终,苏栩栩都死死桎梏着她的纤腰,舍不得撒手。

潮湿的水汽顺着窗缝,门沿一丝丝一缕缕侵入寝殿之中,未央宫便成了一片汪洋,将人包裹溺毙其中。

容凌也想不明白,苏栩栩白日操心朝堂之务,片刻不得喘息,怎么到了夜里,还有这般充沛的精力。

容凌早就乏力放弃了反抗,任由她摆弄。

到了最后,天色将亮之际,雨势终于逐渐缓下来,苏栩栩抱着她步入温泉之中,精心替容凌梳洗。

外面宫人已经在催促她到了该上朝的时候,苏栩栩却舍不得撒手,鼻尖在容凌脸颊处轻蹭,拂出炙热的气息:“阿凌,本宫头疼得很,你替我揉一揉好不好?”

容凌只觉得吃饱喝足的苏栩栩就像是换了个人般,眉梢眼角都写着餍足,全然忘记了昨日二人间的不快。

只是她这段日子来,的确不曾闭眼好好休息过,双目始终是通红血色。

容凌看在眼里,鬼使神差开口:“你别乱动。”

说着,她双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抵在苏栩栩太阳穴的位置,轻轻揉动。

苏栩栩依偎在她的肩颈之处,真是恨不得能够在容凌脖颈处狠狠咬上一口。

这种冲动无关情欲,只是因为她的阿凌实在太可爱得让人爱不释手,苏栩栩心痒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为了享受这片刻难得的柔意,苏栩栩只得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太清晰的欲念,小心翼翼地轻嗅着容凌脖颈间独属于她甜美的气息,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做。

直到外面宫人按捺不住第无数次催促,苏栩栩才依依不舍起身更衣。

直到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史书中那些帝王有了美人便舍不得早朝。

温软在怀,谁乐意去看朝堂上那群糟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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