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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添盆”。

贾家人依尊卑长幼带头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金银锞子,谓之“添盆”。贾母心疼的看着哥儿,暗恨刘氏竟然把洗三办得这样减薄,她拿出了自己的私房,一下子就添了几百两的银票,放在旁边的茶盘里。

刘氏看着脸都绿了。要知道瑚哥儿洗三的时候,贾母不过随便添了些赏人用的金银锞子。刘氏眼皮子还没浅到惦记老太太的私房,况且这些其实都是给接生姥姥的。不过这代表着哥儿的脸面。贾母这是当着亲友的面,把嫡长孙的脸面往地上踩啊。

接下来是刘氏。贾母不懂事,刘氏可不是个让家丑外扬的人。她笑意盈盈地把一个金项圈儿放进盆里,本来准备的喜果却没放下去。

贾瑚也来凑数,不过他还小,就添了几勺清水。

贾家人之后,就是王家人。王家老太太没来。王子胜一家人又都在金陵,打头的便是王家二嫂,袁氏,袁氏也放了金、银项圈,还添了些桂圆、荔枝、红枣、花生、栗子之类的喜果。其他亲朋亦随之遵礼如仪。

生姥姥有套固定的祝词,你添什么,她说什么。假如你添清水,她说“长流水,聪明灵俐”;你添些枣儿、桂元、栗子之类的喜果,她便说:“早儿立子(“枣”与“早”谐音,“栗”与“立”谐音),连生贵子(“桂”与“贵”谐音);桂元,桂元,连中三元。”这让在一旁听着的贾瑚觉得有意思极了。

“添盆”后,生姥姥便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这话要是在平常,是入不得在场的各位夫人的耳朵的。只是这个时候,大家都很高兴地听着。

这才开始给婴儿洗澡。孩子受凉一哭,不但不犯忌讳,反认为吉祥,谓之“响盆”。生婆婆一边洗,一边念叨祝词,什么“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随后,用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婴儿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

再给婴儿梳头打扮一下,说什么“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媳妇(女婿)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丢丑。”

用鸡蛋往婴儿脸上滚滚,说什么“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

洗罢,把孩子捆好,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说:“一打聪明(“聪”与“葱”谐音),二打灵俐。”随后叫人把葱扔在房顶上(有祝愿小孩将来聪明绝顶之意)。

拿起秤砣几比划,说:“秤砣虽小压千斤(祝愿小孩长大后在家庭、社会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拿起锁头三比划:说:“长大啦,头紧、脚紧、手紧”。(祝愿小孩长大后稳重、谨慎)。再把婴儿托在茶盘里,用本家事先准备好的金银锞子或首饰往婴儿身上一掖,说:“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祝愿小孩长大后,福大禄大财命大)。

最后用小镜子往婴儿屁股上一照,说:“用宝镜,照照腚,白天拉屎黑下净”。

最有趣的是,把几朵纸制的石榴花往烘笼儿里一筛,说道:“栀子花、茉莉花、桃、杏、玫瑰、晚香玉、花瘢豆疹稀稀拉拉儿的……”(祝愿小孩不出或少出天花,没灾没病地健康成长)。

至此,由老婆婆把娘娘码儿、敬神钱粮连同香根一起请下,送至院中焚化。

生姥姥用铜筷子夹着“炕公、炕母”的神码一焚,说道:“炕公、炕母本姓李,大人孩子交给你;多送男,少送女。”然后,把灰用红纸一包,压在炕席底下,说是让他(她)永远守在炕头,保佑大人孩子平平安安。

随后,即向贾家人请安“道喜”,为的是讨几个赏钱。贾母很高兴,赏了不少,刘氏也不私藏,满脸笑容地叫平安给赏。

生姥姥的“外块”可谓多矣。“添盆”的金银锞子、首饰、铜子儿、围盆布、当香灰用的小米儿、鸡蛋、喜果儿、撒下来的供尖儿桂花缸炉、油糕……一古脑儿被她兜了去。当洗三宴散时,生姥姥给贾母磕了头,又得了赏,带着这些东西,喜滋滋地回家了。

就像王袁氏说的那样,洗三不大办有很多理由,但是满月宴的时候,看到规格只有到嫡长孙的一成,王家忐忑不安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身份不能呀。

满月宴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王氏出月子,出来见亲友。贾瑚没什么兴趣,吃过饭,就去了书房。

在这里提一句。贾瑚去梨香院读书后,刘氏就给他拾了个小书房,就在贾赦内书房的旁边。为此,贾赦还特意从库房找出了那套他小时候用的,特制的小书桌小椅子。虽然贾瑚还没开始写字,书房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满月宴那天,回到家的王子腾问道:“你去看了大妹,她有没有说是怎么一回事?”

王袁氏回答说:“子朔说她也不知道,不过一开始贾夫人是想大办洗三的,不知道为什么管家权交到她大嫂手里了,然后就成这样了。”

王子腾冷笑一声,“她以为天底下她最聪明?做出了这样的事,还指望我替她出头?打量我是个傻子呢!”

王子腾语带讽刺地说出这句话后,王袁氏不由一默。片刻,她打起神,说:“贾家大嫂倒是透露出一些事情给我。”

王子腾挑眉,示意她接着说。

“据说是荣国公的意思,而且洗三前一天她婆婆就把库房钥匙交给她了。”王袁氏有些高兴地说,“荣国公的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贾家大嫂嫁到他家七八年,头一回摸着库门钥匙呢。”

王子腾觑她一眼,“那你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呀,”王袁氏摸着她的肚子,“我只要一想到我肚子也是个要给人做媳妇子的女儿,听到那些媳妇斗赢了恶婆婆的故事,我就高兴得不得了。”

王子腾失笑。

一个月内,刘氏办了两次大宴。虽然规模也不是很大,但她也是第一次办,贾母又使劲给她添堵,满月宴散后,刘氏不出意外地病倒了。刘氏突然倒下,贾赦急了,拿着他爹的帖子就去请了太医。

做公公的不好等在儿媳妇房外,贾代善就去了荣禧堂等着太医的诊断。他黑着脸坐在荣禧堂的正座上,贾母坐在旁边,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贾政不耐地等着,暗自抱怨大嫂没事找事。也不想想人家就是为了二房的事忙累的。而王夫人,出来时见着宴上都是小官夫人,什么四王八公的夫人,一个也没来,脸上就淡淡的。把刘氏气的要死。

在心性薄凉这一方面来说,这两夫妻真是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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