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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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时越的这通威胁对钟洛虞很有用。看看吃完馄饨就上楼的钟老爷,就知道眼下钟家人都是没什么用的,家里有丧事连念经的和尚都不知道请。钟太太要走得风风光光还得靠苏时越。

人生在世能风光几回?出生一回,嫁娶一回,踏进黄泉便是最后一回。既然是最后一回,怎么着也不能让她走得太寒酸。

她撑着地准备听苏时越的话起身去吃点东西,不曾想跪得太久膝盖早就木了,才微微抬起便觉得针扎一般疼痛,她惊呼一声扑倒在席子上。

苏时越连忙上前把她扶起来,帮着她一边揉膝盖一边骂道:“你就可劲作罢。”

跪久了的膝盖现在揉最是折磨人,钟洛虞咬着牙忍着一声疼也不敢喊,怕他听了心烦又继续骂人。

揉了一会扶着她到桌边坐下,腿能伸直了钟洛虞松了一口气,从托盘上端了一碗馄饨递给苏时越讨好的笑道:“你也吃。”

苏时越接过来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虾皮放得不够,紫菜又放多了,汤不够鲜。馄饨里的猪肉剁得也不够细,虾仁咬下去也不够弹牙。他自小锦衣玉食,从不肯委屈自己。正想喊跟来的佣人重新给他做,却骇然发现钟洛虞已经吃完一碗,正在吃第二碗。

先前让她吃她说不饿,现在又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吃了一碗又一碗,他皱着眉把手盖在碗口:“你这么个吃法也不怕吃伤了,要不要去给你买几枚山楂丸。”

钟洛虞摇摇头:“先前是不觉得饿,现在吃上了胃口反而开了。你放心我有分寸,吃完这碗就不吃了。”

见她这么保证苏时越也不好阻止他,挪开手让她把剩下的馄饨吃完。

二姨娘去拿钟太太的首饰匣子去了好久,钟洛虞馄饨吃完两碗,佣人又伺候着她把药吃完才见二姨娘姗姗下楼。

她把匣子和梳子递给钟洛虞:“姑奶奶,太太的首饰都在这里,一件都没有少。”

钟洛虞接匣子的时候打量她一眼,虽然擦了粉但眼尾红红的,明显是上楼哭过一场。

她接过来后对二姨娘淡淡道:“姨娘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堆事要你操持,今晚的夜我来守就可以了。”

二姨娘怯怯的看了苏时越一眼,钟洛虞身份今非昔比她哪里敢真让钟洛虞守夜。揪着衣摆踌躇道:“还是我来守吧,你跪了一天也累了。”

钟洛虞抱着匣子跪坐在钟太太身边笑了笑:“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说话就是不管用了。也对,我在这个家,说话就没管用过。”

二姨娘本就是因为苏时越在跟前,怕他以为自己躲懒怠慢钟洛虞。现在钟洛虞把话说得这么不客气,她乐得甩手。道了声:“姑奶奶你也注意身体,有事让佣人喊我。”就转身上楼。

佣人在外面拾待客时的茶水,苏时越吩咐他们拾完就去休息,他自己陪着钟洛虞就行。吩咐完进了灵堂,见钟洛虞伸手去揭钟太太脸上的帕子。他心一惊,快步上前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钟洛虞捏着帕子见他一脸晦色,淡淡道:“她是我妈,我不害怕的。你要是怕就上楼睡觉吧。”

他怕个屁!

苏时越没好气的坐在草席上,看着钟洛虞给钟太太梳头。一边梳还一边碎碎念:“你一辈子好强,待人也不算宽容,这一走这个家里真正伤心的怕就只有我一个。你的心肝肉钟家旺再过几年怕是连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

她给钟太太梳完头又把首饰匣子打开,里面的首饰一件件的往钟太太身上戴:“你吃亏就吃亏在太要强,人人都记得你斤斤计较、不好相处,忘记你以前也是一个说话轻声细语的大小姐。你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我那个没用的爸爸逼的,可却没人说他一句不好。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就因为他一句话都不说,什么事都不做。不说不做当然就不得罪人。”

首饰匣子空了,能戴上去的都戴了上去,钟太太一个手指戴了叁个戒指,脖子挂了七八条项链。不能戴上去的耳铛、耳环钟洛虞把它们全装在一个小袋子里系在寿衣的扣子上。

她站起身看着自己的杰作,想着二姨娘明早醒来看见这场景估计能当场哭出来,满意的拍了拍手,柔声对钟太太道:“你放心,你的东西我一件都不会便宜了他们。我知道你不放心家旺,我会关照他的。这座房子就留给他,我不走。”想了想又道:“要不首饰也给我留一件吧,做个念想。”

她褪了钟太太手腕上那个翡翠镯子套在自己手上,看着镯子汪汪的水头,忽然间眼泪就跟开了闸一样往下涌。她捂着胸口泣不成声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下个楼梯你慌什么?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你着急去办?现在好了,男人是人家的,房子是人家的,儿子也是人家的。你除了这些再也不能拿出去显摆的首饰还剩什么?你去表姨妈家从来都是只提些不值钱的水果、点心,我还想着买点好东西给你做脸。现在好了,她一辈子都只记得你小气。”

见她哭出来苏时越反而松了一口气,她今天一天都表现得太过冷静,他真是怕她脑子里那根弦崩得太紧出大事。现在能哭出来就好。

他站起来搂着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哭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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