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天元成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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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寒时节,尸横遍野的雪地,壁垒森严的城池,炮火长啸,号角冲天;海面上浪潮翻腾,黑烟滚滚,日失其色,隆隆的鼓声震耳欲聋,剧烈燃烧着的战船,旗杆“啪”的倒下,硝烟刺鼻,“哔哔啵啵”的火焰声与人的呼喝声混杂在一起……

“邓老将军,老将军……啊!”

一阵剧烈颤动,俞修龙猛地惊醒过来,浑身大汗湿透了衣衫,“这是哪儿?”受了那么重的伤自己竟然没死,俞修龙一激动,扯动了腰肋间的伤口,痛得连连嘶气,“啊呀,嚯嚯嚯……”他感到不解的是,自己怎么老在陌生的地方醒来,而且几乎都躺在床上?

俞修龙略动一动便觉浑身酸痛,极不舒服,唤道,“有人吗……有没有人啊?!”

只听门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进来一名小姑娘,见他便笑,“侬醒了?”

俞修龙下意识用被子裹了裹身子,刚想说话,却见那姑娘转身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来人呐,小官人醒啦……小官人醒啦!”

“哎,跑什么呀?”俞修龙昏睡多时,正口渴的厉害,想叫她帮自己倒杯水。可没想到这丫头溜得这么快,真是莫名其妙。

他正四处打量着,只觉这屋子内暖香扑鼻,十分舒适。这时外面同时进来了三名女子,其中一个紫红衣裙的女孩刚进门便笑着叫了声:“阿龙哥哥!”

声音清脆悦耳,很是耳熟,令俞修龙精神一振。

“珠珠?”

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俞修龙本想往后缩,可仔细一看那女孩的脸登时大为高兴,想要招手,可手臂刚一抬起却痛得龇牙咧嘴,“珠珠……啊哟……怎么是你?”

“哎,阿龙哥哥别乱动!”成秀珠赶忙跑到床边坐下,抓着他的手臂,见他摇头示意无大碍才放心下来,“阿龙哥哥,你这话问得好笑,因为这里是我家啊。”

“你家?”俞修龙环视一周,只见屋内布置得典雅精致,无处不透着大户人家的奢豪气派,心里感叹:我原以为古家够富丽了,没想到比珠珠家里却还差上一截。

俞修龙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两位丫鬟,一人绿衣一人白衣,皆是肤白清秀,容貌姣好,这会儿正冲自己笑呢。他也对二人点头微笑,而后转向成秀珠说:“珠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成秀珠便把事情经过讲给他听,原来那日成元齐将俞修龙的“尸体”带回帐后,运转全身真力替他疗伤,大费苦功,总算勉强保住了他的性命。而后成元齐又命人送俞修龙回国,送到自己绍兴家中,命人好好照看。

听成秀珠讲完,俞修龙脑中回想起九死一生的抗倭援朝大战,无处不充斥着鲜血与死亡,山河破碎,遍地废墟,眼中一时涌起泪花来,扶着床栏,“劳成老先生如此照顾,我俞修龙何德何能呢?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也报答不完了……”

一旁的成秀珠和两位丫鬟,都静静陪着他。

过了一会儿,俞修龙擦了擦眼睛,见珠珠盯着自己愣愣的样子,小声说:“珠珠,肯定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阿龙哥哥,你知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成秀珠问道。

“不知道……”俞修龙答道。

只见成秀珠将两手食指一横一竖地并起,形成一个“十”字,说道:“整整十天十夜,浑身滚烫,都是小荷与小鸢两个人,每天轮流着帮你擦洗身子呢!”她努努嘴,示意就是身后这两位丫鬟的功劳。

“啊?!”俞修龙脸皮刷的一下通红,“这、这这怎么使得呢……”他跪在床上,朝两位丫鬟叩首,“我这粗贱身子,实在是劳烦两位姑娘了!”

见他这模样,小荷、小鸢对视一眼,都捂嘴笑了起来;成秀珠也哈哈大笑,伸手扶他,“阿龙哥哥,你是我的朋友,又是爹爹特意命人护送回来的,哪里会粗贱,你可是我们成家的贵宾啊!”

“唉……”话虽是如此说,但俞修龙想到每天被两位小姑娘看光了身体,还是挺难为情的,红着脸道:“那个,珠珠……你们府上可有男佣人么?”

“有啊,不过女孩子手巧心细,服侍人自然好些。”这两个丫鬟是她特意挑出来的,都是极其聪颖、很会来事的人。

俞修龙刚想说话,却见又进来几人,为首那个正是杨云亮,只见他穿着白缎明蓝束袖袍,美髯飘飘,气宇轩昂;成秀珠听见声音转头,随即双眼泛彩,轻咬嘴唇盯着他看。

俞修龙一看他,即拱手唤道:“云亮哥!”

“好久不见,俞兄弟。”杨云亮笑了笑,回礼示意。俞修龙又见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便打量起来,那男子身穿玄青大袖长衫,眉眼如画,丰逸俊朗;女子身着素雪纤云长裙,娉娉婀娜,气质高雅。

俞修龙先是微怔,再看看成秀珠那俏丽的脸蛋儿,不由感慨道,“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地鼠的儿子会打洞’么……成先生是大英雄,他的子女也如此不凡。”从这四人都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而自己则浑身乡野土气,不免自惭形愧起来。

“阿龙哥哥,这是我家大哥成金竹。”成秀珠拉着他的胳膊,为他介绍来的这一男一女,“这位是我三姐成虹玉。”

“原来是大少爷与三小姐,在下俞修龙,见过二位。”

他刚说完,成秀珠便哈哈一笑,弄得他摸不着头脑;只听成虹玉说道,“什么少爷啊小姐的,听着如此生分,你是爹爹十分中意的人才,我还想跟着秀珠叫你一声阿龙哥哥呢。”绍兴话本就温婉动人,从她口中说出更是像曲子似的;成金竹看了三妹一眼,也笑着点头,跟着说道:“三妹说的是,咱们应当与自家兄弟没有差别。”

“哈哈。”俞修龙不禁笑了,见成金竹与自己年龄相仿,便说道:“既然你们不嫌弃的话,那我就叫一声金竹兄,叫一声三妹,可以吗?”

“当然可以。”成金竹在桌边坐下,吩咐下人道:“俞兄既然苏醒,还是叫大夫过来看看吧。”他话音刚落,一名小厮便急忙忙跑去叫大夫了。

成虹玉站在旁边打量着俞修龙,轻轻微笑,瞧他嘴唇干枯,想必很是口渴,便亲自倒了一杯茶给他,“阿龙哥哥喝点儿水吧。”她双手一伸,显出右手腕上的彩玉镯子来,缤纷灿烂,如若霓虹。

这位成家三小姐亲自递茶,俞修龙可是受宠若惊,忙慌不迭接过,佝偻着腰说道:“多谢,多谢三妹……”他从小到大都在乡野地里,后来在军中也都是些糙汉子,大大咧咧自在惯了,此时陡然被这么多人围着成为众人的中心,显然有些不太适应,感觉浑身好不自在,又不知怎么说话,只好手捧着杯子慢慢喝起来。

杨云亮叫人替俞修龙掖好枕头、被子,让他向后靠着,待他躺好后问道,“俞兄弟,这次爹在朝鲜的情况如何?”

俞修龙便一五一十地说了,犹豫半晌,还告诉他们成银笙战死的消息。待他说完,屋内气氛立时变得沉寂起来,落针可闻。杨云亮低头不语,眉头微蹙;成金竹则眼望着屋顶,缓缓叹气;成虹玉双目一红,眼眶立时闪烁着泪花;而成秀珠听闻这等噩耗,更是直接扑进姐姐怀里嚎啕大哭起来,香肩耸动,恁的叫人心酸。

“珠珠,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伤心了。”俞修龙不知该怎么劝慰他们兄妹四人,只能从最熟悉的秀珠开始。

“阿龙哥哥莫怪……秀珠这丫头自小便和二哥极亲,所以……唉,二哥他真是个不好的命……”一边说着,成虹玉也拿着帕子拭泪。

“唉……相比成银笙,自己大概算是好命了吧。”都说闻名不如见面,俞修龙曾想会一会这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人,看看他的真面目。不料他却年纪轻轻丧命于辽东;而自己虽说数次陷入险境,但总归是命不该绝,顽强地活下来了。这一定是天命使然,人能为之奈何?

吃午饭时,由于俞修龙无法下床,便由小荷端饭喂他。俞修龙除了被秋彩和毛毛喂过饭,还没有被其他人如此服侍过,很难为情,吃一口便谢一句;小荷听他如此客气,抿嘴咯咯笑,“小官人勿要客气,说的我羞喇喇……”

绍兴姑娘温婉体贴,心思细腻,她们果真将俞修龙侍候的无微不至,喝茶、吃饭皆不用他自己动手。这几日与她们两位侍女相处,俞修龙倒学了不少绍兴话,初时尚有些难懂,时间稍长,交流已几乎没有大碍。

“小荷,歇了大半个月,我的身体好很多了,多谢你每天给我喂饭喂药。”

小荷亦高兴道:“小官人是府上贵宾,能服侍你是小荷的福气。”

身体康复,俞修龙终于能下床走出门去,只觉屋外阳光明媚,院内花草散发着芬芳气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通体舒泰,心旷神怡。

小荷见状,走到他身边来,“小官人,我陪你走上一走吧?”

俞修龙却想她这段时日侍奉自己颇为不易,便摆摆手说:“不必了,你这几日辛苦了,好好休息休息。”说完,他便大步跨了出去,可能是这些日子在屋内呆的太久了,闷的不行。

“哎!”

小荷见他如此心急,无奈摇摇头,回屋收拾碗碟。

“哇,真是气派。”

俞修龙沿着游廊穿行,四通八达,两侧无不是雕梁画栋,还点缀着花草鸟雀,实在是精雅壮丽。他走走看看穿过了几间大房,不觉来到一处极大的院子里,视线陡然开阔不少。俞修龙估摸着这院子有两个半古家大院那么大,当时就惊得合不拢嘴。在这院子当中有一片湖,因而有一左一右两道汉白玉桥,成家的男男女女从上面穿行,井然有序。

“这湖中竟然有一条金龙……”

俞修龙一见那条金光灿灿的龙立时便被震撼了,那龙在湖水中张牙舞爪,好似要腾空而去。

“哎呀,它竟然会动!”

那条金龙好似活物,随着湖中喷泉起落,机括“喀喀喀”响着,变化身形,时而做“飞腾冲天相”,时而做“漫步云端相”,时而又变作“蛟龙入水相”。

俞修龙想走近些去摸那条金龙,忽觉身后有些异状,说时迟那时快,他惊而回身,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着几名拿剪钳、笤帚的家丁和手持托盘的侍女,他们盯着自己,眼中满是戒备之意。

他看看四周,自己身边围来的人又多了一些,约摸十人左右,想必他们是把自己当成闯入府内的外人了。

“我……”俞修龙想赶紧解释,可一口气被堵在嗓子眼儿,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原来这些人自体内散发出无形气劲,此时数道“太元真气”交叠在一起,互相感应,顷刻盈涨,仿佛织成了一面绵密如云的大网,汹涌而来。

俞修龙陡然感受到这扑面而来的压力,体内“刚阳之气”立即反抗,想要把这股力量顶回去。可毕竟成家上下这么多人,真气层层叠叠,密不可分,而且感应之下越发增强;俞修龙重伤初愈,体内的力量根本发挥不出多少。此时他浑身上下被一股大力压制,如被铁链捆紧,锁颈锁喉,不一会儿便觉酸痛难耐,双手、双膝都剧烈颤抖起来,摆个不停。

“……”他想喊众人停下,可是越分神就越提不上劲,只能拼命运气抵抗,此刻已被众人合力压制得大汗淋漓,根本喘不过气来,一张脸渐渐憋成紫红色。

“我……快……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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